第26章 噩梦的枪声(调查篇)中
“呵呵呵……”
吧台后的小灯被摸索着打开,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小范围的浓重黑暗,但酒馆深处的货架、包间和通向深处的走廊依旧沉浸在令人不安的阴影里。马休低沉的笑声在空旷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听起来干涩又空洞。
马休拿起酒瓶和调酒器,动作显出与身材不符的僵硬迟滞,缓慢地调制着有希子的酒。
“有希子,”他的头部微微偏向有希子的方向,墨镜的镜片反射着昏黄的灯光,藏匿起所有真实的情绪,“年轻人感情好,好事。”
马休又咳嗽了两声,声音浑浊不清:“况且最近……那个该死的骚扰者也像是蒸发了一样,没再出现。”
他的语气刻意放松了些,但那只握着调酒器的、手背纹着斗牛犬的手,却陡然收紧了一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
“哦?”有希子优雅地斜倚在吧台边,脑袋枕着右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着光滑的台面,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疑惑:“那我们的委托……还需要进行吗?”目光却锐利如钩。
“当然需要!”马休似乎挺直了一下臃肿的身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爽朗,一边说一边将那杯刚调好的威士忌推到有希子面前,“要是您这位神通广大的‘暗夜男爵夫人’能帮我彻底解决掉那该死的家伙……那我就能睡个好觉了。”
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厚厚的口罩嘴唇开合而起伏。
他的视线转向坐在吧台边的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仿佛才注意到他们:“二位呢?喝点什么?”
“谢谢,只是,”宫野志保微微颔首,动作疏离而优雅,指尖轻轻推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空酒杯,语气如同冰块撞击水晶杯般清脆,“我和‘我丈夫’,”她又刻意加重了这三个字,余光微不可察地扫过身旁身体瞬间绷直的新一,“年纪还小,还没有成年,所以不喝酒。”
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陈述最普通不过的事实。
“哈!可惜了!”马休状似遗憾地耸了耸宽厚的肩膀(皮夹克又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摩擦声),双手摊开时,手背上的斗牛犬图案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更加凶狠逼人。
“感情真好,两位该不会是刚办完婚礼的小夫妻吧?”他身体微微前倾,厚实的胸膛抵在吧台内侧边缘,隔着墨镜投过来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探究,如同要穿透这对关系微妙的“夫妻”。
“啊……是,是的。”工藤新一脸上迅速掠过一丝尴尬的红晕,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后颈,试图掩饰被聚焦的局促。
但下一瞬间,他脸上的所有青涩和窘迫骤然褪去!
镜片后的双眸迸发出穿透迷雾的锐利光芒!那光芒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锁定了吧台深处——那个小小的不锈钢洗涤池!
“只不过——”他话锋急转直下,声音变得冰冷而锋利,仿佛法庭上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向马休:“马休老板!您刚才说——从中午到现在,这酒馆里只有你一个人?这话……”
他抬手指向吧台深处的洗涤槽!
“……这又该怎么解释?!”他的指尖如同出鞘的利剑,精准地点向目标!
“那里面还有两个没洗的玻璃酒杯!两个!”他语速加快,如同连珠炮般不容置疑,“杯壁上残留的酒渍颜色深浅不一,甚至散发的气味也截然不同——一个是琴酒,一个黑麦威士忌!”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自己面前的吧台边缘,手指随即重重在木质台面上一点!
“还有这里!就在我们坐的这个位置!边缘这圈还没完全干透的圆形水渍!清晰得就像刚压过不久的杯底印记!”
他猛地抬起头,锐利到几乎刺穿墨镜的目光死死钉在僵住的马休身上:“你那么久不开门,是不是就忙着——擦掉这‘不速之客’留下的痕迹?!”
酒馆里瞬间死寂!吧台后的马休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突兀、响亮、用力过度到近乎撕裂的大笑声猛然炸响!马休戴着墨镜和口罩的面部剧烈抖动着,笑声里夹杂着沉重的喘息和痰音,如同老旧风箱在费力拉动。
他狠狠擦了一下眼角(尽管隔着墨镜),像是被巨大的愉悦击中,夸张地竖起右手的大拇指——那只戴着廉价戒指、纹着斗牛犬的大拇指!
“有希子!”他的笑声带着一种奇怪的、撕裂般的颤音,“你有个……好精明的儿子啊!厉害!!真是厉害!!”
有希子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骄傲又略带无奈的微笑,然而那双美丽的眼睛深处,审视与警惕的光芒已经如同探照灯般亮起。她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宫野志保则轻轻端起面前那杯冰水,剔透的杯壁靠近唇边,动作优雅地呷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神情淡漠得如同舞台下的观众,冰蓝色的眼眸沉静地看着这场已然揭开序幕的对峙,嘴角却隐约弯起一丝极其细微、冷锐又玩味的弧度。
空气里弥漫的酒气、尘埃,还有那未散的疑云,瞬间变得更加浓稠。
有希子脸上的笑容依旧挂着,但那笑意如同罩上了一层薄冰,并未抵达眼底。
她美丽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如同一把精致的解剖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刺向吧台后正试图用轻松掩盖什么的马休。
宫野志保则端坐在工藤新一旁边的高脚凳上,指尖优雅地搭着那只盛满冰水的玻璃杯。
她微微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冰块,动作从容得像在品味一场预先知晓结局的剧目。
昏黄的灯光下,冰蓝色的眼底深处一片沉静的冰湖,湖面上却隐约倒映着一丝极淡、近乎讽刺的了然。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压力。
“不错!”马休面露赞赏之色,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仿佛能穿透对方的内心。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你很敏锐,观察力非常出色。”
马休一边说着,一边挺了挺他那被皮夹克绷得紧紧的胸膛。由于衣服过于紧身,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就像是一只被束缚住的大熊,努力想要展现自己的威严。
他拿起洗涤池里那两个空酒杯,对着灯光晃了晃残余的浅琥珀色液体,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极力想显得自然的爽朗:“但是很遗憾,小侦探,你的推理方向这次出了点偏差。”
他将其中一个杯子凑近鼻子,像模像样地嗅了嗅:“这两个杯子都是‘我自己的杰作’。一杯是纯正的琴酒(Gin),”
他举起另一只杯子,“这一杯是上好的黑麦威士忌(Rye Whiskey)。我是个有格调的酒徒,可不会干那种把两种好酒粗暴混在一个杯子里糟蹋掉的事儿!”
他放下杯子,用那只纹着斗牛犬的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个倾倒的动作,语气带着夸张的懊恼和一丝表演性的疲惫叹息:“至于你说的吧台上那点水渍……那纯粹是‘意外’!”
他摊开双手,“这不,你们敲门声那么急、那么响,活像警长查抄黑窝点!吓得正在品味的我手一抖,半杯琴酒就这么泼了出来!啧,弄得狼狈不堪!”
他拿起吧台下挂着的一块半湿抹布晃了晃:“我总不能让我尊贵的客人们看到老板这么不体面吧?所以匆忙擦了擦,没擦太干净而已。”
他转身回到洗涤池前,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在寂静的酒馆里显得格外嘈杂,一边仔细冲洗酒杯,一边加重语气强调:“所以说,这里!从头到尾!就只有我一个人!这下……还有疑问吗?侦探先生?”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那一丝不容置疑的“坦诚”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话语之中。然而,这看似坦然的语气背后,却隐藏着他内心的阵阵涟漪。
他的语速不快不慢,恰到好处,就像是一条平静的河流,缓缓流淌。然而,仔细倾听,便能察觉到那水流之下的暗流涌动。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被精心挑选过一般,既不显得过于急切,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在刻意掩饰。
与此同时,他的动作也显得有些不自然。他可能会不自觉地摆弄手指,或者微微调整一下坐姿,这些看似细微的动作,其实都是他试图掩盖内心波动的表现。
他希望通过这些外在的行为,让别人相信他的“坦诚”,却不知道这些小动作反而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没有了,马休先生。”工藤新一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仿佛被对方拙劣的表演逗乐了。
但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指尖却不易察觉地抚过腕表侧面的翻盖按钮。
冰冷的金属触感提醒着他最后的底牌。只要吧台后那个看似笨拙的身影有任何危险的异动,手表型麻醉针会在0.3秒内结束这场危险的对话。
表面上的轻松,只是猎豹捕食前的伪装。
“很好,”有希子适时地接话,声音依然优雅动听,却多了一丝不容糊弄的、属于前明星的强韧气场。
她身体微微前倾,指尖轻轻敲击着吧台光洁的台面,将话题拉回正轨:“那么,马休先生,您之前提到,有至关重要的线索可以交给我们?”
她的目光如同钉子,将他钉在原处,“那个……能够将埃利扳倒的铁证?”
马休冲洗酒杯的水流猛然顿了一下。虽然隔着墨镜和口罩,但吧台前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
他缓缓抬起头,仰视着天花板那盏积满灰尘的挂灯。昏黄的光线在他油亮的毛线帽和墨镜片上跳跃,像一个在思考供词的囚徒。过了好几秒,他才用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般的沉重,艰难地吐出词句:“是……账本。”
这个词仿佛有千斤重。
“是我还在埃利手底下……干那些‘脏活’的时候,从他那条狡猾的狐狸会计(The Fox Accountant)保险箱里……撬出来的副本。里面……一笔一笔,清清楚楚地记着他向阿富汗反美核心武装势力,倒卖的那些本该属于美利坚政府监管的‘火力军援’级武器弹药(Firepower Aid Munitions)!”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憎恶。
他缓缓地垂下头,仿佛那沉重的头颅已经无法承受内心的压力。然后,他慢慢地转过身,面向那三个人,他那肥硕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仿佛风中的落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