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弦的余音还在梁上打着旋儿，忽有惊雷自头顶炸响。
那雷不像寻常落雨前的闷响，倒似有人举着巨锤砸在房梁上，震得赵记楼的雕花窗棂直晃，张铁嘴手里的三弦“当啷“掉在地上，惊得他弯腰去捡时差点撞翻茶桌。
“老天爷这是要劈谁啊！“老妇人攥着的酱肘子骨“啪嗒“掉在碗里，溅出的油星子沾在小虎的破褂子上。
小虎正踮脚看宋悟舟，被油星烫得一缩脖子，扯着嗓子喊：“莫不是刚才顾公子咒的？
那玉佩瞧着就晦气！“
话音未落，第二声雷比头一声更急。
众人抬头时，只见青灰色的乌云里坠下一道赤金色光痕，“咔嚓“劈开半片屋顶。
碎瓦片像下雨似的往下掉，赵掌柜抱着脑袋往柜台底下钻，跑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折回去捞起腌酱菜的陶瓮——那可是他压箱底的十年老酱。
“都趴下！“宋悟舟一个箭步跃上柜台，玄色外袍被穿堂风灌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空中那团翻涌的赤金光芒，心跳陡然加快——这光里带着股子刻意模仿天罚的威严，可仔细一嗅，底下却藏着股子生涩的符咒味，像新手画符时朱砂没调匀。
系统提示在脑海里“叮“地一声：【检测到伪天罚咒印（筑基期修士伪造），宿主可触发“凡人气运感知“判定来源】
宋悟舟指尖掐了个引气诀，掌心浮起团淡青色微光。
这是他改良过的感知术，专门用来捕捉凡人情绪里的气运波动——此刻楼下众人的惊慌像团乱麻，可那团赤金光里的恶意却格外清晰，像根扎进棉花里的针。
“诸位莫慌！“他突然拔高嗓门，抄起柜台上的避灾符往空中一抛。
黄符遇风即燃，化作道青雾裹住坠落的瓦片，“这雷不是老天爷劈的，是有人见不得咱们乐呵！“
“谁这么缺德？“卖菜的王婶抹了把脸上的灰，手里的擀面杖攥得死紧，“上个月我家娃被守真盟的小修士踹了菜筐，莫不是他们？“
“肯定是！“小虎不知何时爬到了酒坛堆上，光着的脚丫子踩得酒坛“咚咚“响，“我昨儿在西市瞧见林先生的跟班买符纸，红的绿的堆了半车！“他说着突然捂住嘴，眼睛滴溜溜转，“我、我可没偷听啊，是那纸包散了，我帮着捡来着！“
众人的议论声像滚水似的沸腾起来。
卖糖葫芦的李老汉拍着桌子：“我家小子学引气术才三天，就有修士来骂'贱民僭越'，定是他们搞鬼！“绣娘阿巧抹着被瓦片划破的手背，眼泪珠子直掉：“我娘病了，宋先生教我用引气术温养她血脉，才好了三分......“
宋悟舟望着台下涨红的一张张脸，心里突然透亮——这些惊慌的、愤怒的、委屈的情绪，此刻正像火种似的往他掌心的青光里钻。
系统提示再次跳出【凡人支持度92%】，比方才又涨了五个点。
“各位要是气不过，“他突然笑了，从袖中摸出叠新画的避灾符，“不如买张符镇镇邪？
我这符便宜，平时卖五灵石，今儿只收三！
就当给那使坏的家伙凑点买伤药的钱——毕竟等会被咱们骂惨了，总得擦点药不是？“
赵掌柜刚从柜台底下钻出来，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宋、宋兄弟，这时候卖符......“
“赵叔你瞧。“宋悟舟冲他挤挤眼，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那是系统“讨价还价“被动生效的暗号。
果然，王婶第一个挤到柜台前：“三灵石太贵了，两灵石成不？“
“两灵石就两灵石！“宋悟舟装模作样咬咬牙，“就当给婶子的酱肘打个折！“
众人哄笑着往前涌，刚才的惊慌早被抛到九霄云外。
小虎趁机从酒坛上跳下来，举着捡来的三弦乱拨：“宋先生卖符驱邪祟，坏人躲在阴沟里——哎张叔，这词儿能编段新曲不？“
张铁嘴正蹲在地上捡他的三弦，闻言把弦往肩上一搭：“能！
就叫《青衫破伪雷》！“他清了清嗓子，手指在弦上一勾，“赤雷落，瓦片飞，青衫郎，笑扬眉——“
“好！“满屋子的叫好声差点掀翻剩下的屋顶。
宋悟舟数着收来的灵石，余光瞥见街角阴影里闪过道黑袍。
他捏紧手里的符纸，指尖在掌心轻轻一掐——那是他新创的“追踪印“，专粘在敌意上。
待人群散得差不多，赵掌柜擦着桌子直摇头：“宋兄弟，你这哪是驱邪，分明是借着由头收人心。“他指着柜台上堆成小山的灵石，“刚才王婶非说两灵石是你亏了，硬塞了块腌肉；李老汉把糖葫芦串儿都押这儿当定金......“
“赵叔，人心比灵石金贵。“宋悟舟望着窗外渐散的乌云，嘴角勾出个弧度，“那伪天罚的符咒我收着半截，上面有守真盟的纹印——林无影急了。“
“急好啊！“张铁嘴拨着三弦凑过来，“他越急，咱们的书越有得说。
明儿我加段'伪雷现形记'，保准能说到南城门去！“
小虎不知从哪儿摸出块酱肘，边啃边点头：“我去西市贴告示！
就写'赵记楼听书，送避灾符'——对了，宋先生，那符能多画点不？
我娘说要给隔壁张奶奶也带一张......“
夜色渐深时，宋悟舟抱着一摞符纸往住处走。
巷子里的风带着点凉意，他却觉得浑身发热——方才用“凡人气运感知“时，那缕敌意虽淡，却像根线似的往城北延伸。
他摸了摸袖中追踪印，脚步不自觉加快。
与此同时，城北的守真盟暗桩里，黑袍人单膝跪在林无影面前，额角渗着血：“那伪天罚被破了，符咒还被宋悟舟捡了去......“
林无影捏着珊瑚珠的手突然收紧，珠子“咔“地裂了颗。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夜风，声音冷得像冰碴：“去请示宗主。
再拖下去，这玄洲界的天，要真被那青衫小子掀翻了。“
宋悟舟走到巷口时，突然顿住脚步。
他望着头顶的月亮，伸手接住片被风卷来的纸灰——那灰里带着股熟悉的符咒味，和白天的伪天罚如出一辙。
“看来，今晚的路，没那么好走。“他低声自语，袖中的追踪印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