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昨日所说之事——没忘吧？”
大玄太安六年，农历七月二十九，地藏月最后一日。
冯大头刚打开店门，对面老爷子就不期而来。
老先生说话的语气，竟然隐隐有种讨好和忐忑。
冯大头哈哈一笑，将老爷子迎进屋内：“瞧您这话说的，答应您老的事儿，晚辈怎么可能忘？晴雯……”
他习惯性地喊了一句，这才意识到小丫头没在前厅。
话说自从昨日手贱之后，晴雯总在有意无意的避开自己。
冯大头估摸着，自己好不容易在她那儿获得的好感值，随着昨天的一巴掌拍打，彻底灰飞烟灭了……
封建社会的腐朽制度，特么的误我啊！
老爷子对昨天口齿伶俐的晴雯很有印象，他见药铺中只有冯大头存在，捋须笑道：“昨天那个小丫头呢，今日怎么不见她出来？”
“晴雯身体有些不适，我让她在后院好好休息。方才习惯使然——呵呵……”
冯大头一边从抽屉中将早已更换过容器的药品拿出来，一边随口编了个理由。
几个陶瓷瓶刚放到柜台上，瞬间就吸引住老爷子的全部心神。
他伸手拿过一瓶，掀开木塞，眯着眼睛朝里面瞅，发现只在底部存在些许粉色的液体。
放到鼻尖去嗅，微微有股甜腻的气息，与他平日所接触的草药大不相同。
“这——倒是跟万花楼里售卖的香水有些类似。”老爷子像是说给冯大头听，又像在自言自语，“不过味道更淡。”
“就这么一点点儿东西，就能治疗风寒？”
冯大头在旁解释道：“老爷子，您拿的那份主要在于解热、镇痛和抗炎……”
老爷子眼睛一亮，抬头道：“抗炎？那是什么东西？”
冯大头被他一问，才想起来这个时代还没有炎症的说法。
被老爷子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头上几乎冒出一层白毛汗，磕磕绊绊的解释道：“额，就、就是火证、热证，炎症是我——给我提供药品那些人的叫法。”
“哦，炎症——倒也贴切……”
老爷子嘀咕一句，转头又沉入到对新药物的探究之中，瘦小的身板不时左右横移，来回观察各个瓶中药品的差异，几乎一个人就占用了整个柜台。
好在药铺的生意一如既往的惨淡……
“老爷子，你看，每一瓶上面我都标好了药名和功效作用。”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老爷子终于暂时回过神来，冯大头瞅准时机，指着瓶身上的标贴一一给他讲解。
“您这些总共是三份的量，不是晚辈不舍得多给，而是这些药液很难长时间保存。老爷子切记，就是眼前的这些，两三日之后也会变质，届时绝不可再服用。”
老爷子听的一愣，皱眉道：“只有两三日之效？”
冯大头跟着感慨道：“老爷子钻研医术数十年，自然也明白，越是珍稀的药材越难采集，想要保存下来也越困难，眼下这药也是此理。”
老爷子点点头，这种事儿不用冯大头特意强调他也知道。
他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么好的药，竟然只在两三天内有效！
老爷子不死心道：“就没有其他存储方法？”
冯大头摇头不语。
或许此时已有密封性很好的容器，但他没亲眼见过，因此不敢乱说。
“唉！天下之事，不可尽善尽美啊！”
老爷子感叹一句，伸手从身上摸索一阵，随即掏出一块银子放到柜台上：“小兄弟赠药之情，老夫心领了。这块银子，还请小兄弟收下。”
冯大头刚要婉拒，老爷子一把将他的手臂按住，言辞恳切道：“老夫昨日前来求药，已是厚着脸皮。小兄弟若是银子也不收，老夫良心何安？”
冯大头目测老爷子拿出来的银子，约摸有十两重。
这钱对普通人家来说确实能算巨款，但看对面医馆患者不断的架势，老爷子指定不是缺钱的主儿。
他稍一思索，觉得确实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纠结，遂笑道：“老爷子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
“是该如此、是该如此！”老爷子展颜一笑，伸手开始收拾桌上的瓶子，“小兄弟也知道，老夫向来对医道痴迷，这就回去好好研究一番。但凡有所体悟，绝不忘小兄弟今日赠药之情！”
冯大头苦笑道：“老爷子这话——真让晚辈汗颜呐！”
“哈哈，小兄弟，明日再见！”
老爷子一声大笑，真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此时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
直到他即将跨出药铺门槛，冯大头忽然出声喊道：“老爷子，请留步！”
老爷子身影一顿，慢慢转过身来，皱眉道：“小兄弟，莫不是后悔了不成？”
“晚辈岂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实是有个买卖想跟老爷子谈！”
冯大头三两句话先打消掉老爷子的疑虑，这才引着他到方桌前坐下。
晴雯这时终于出现，给二人端来两杯热茶。
冯大头还想跟她随便聊上几句，没想到小丫头根本不给机会，正事儿办完，立刻一溜烟地跑了。
老爷子的眼神从他们身上扫过，心中隐隐感觉其中必有蹊跷。
不过他已年过半百，这些儿女私事并不放在心上，此时只想将琐事尽快了结，好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新得的药品。
是以他浅浅抿了一口茶，开门见山道：“小兄弟叫住老夫，所为何事？”
冯大头笑道：“老爷子快人快语，那晚辈也不再藏着掖着。等下若有言语不妥之处，还望老爷子海涵。”
老爷子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小兄弟有话直说便是。”
冯大头隔着大街朝前方看了一眼，只见对面诊所中已排起长队，老爷子的徒弟正有模有样的坐堂问诊。
再瞧瞧自己门前门可罗雀的情景……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如果能给自己来上十来个患者……
今晚能拿到的奖励，会不会更好一些？
冯大头舔了舔嘴唇，稍稍往前凑了凑，轻声道：“老爷子，如果晚辈说有意跟您合作，您老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