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见其皱眉不语,还当冯大头是担心自己窃取秘方。
他神色一正,言辞恳切道:“不瞒小哥儿,老夫一生痴迷医道,见有良药问世却不能亲眼一观,实是心痒难耐,是以今日厚着脸皮前来小哥儿面前提出此不情之请。”
“至于药方,老夫可以家族名誉对天起誓,绝不向外界透漏半点儿……”
冯大头忙摆手道:“老爷子,不至于、不至于……”
他根本不是在担心秘方会不会泄露的问题。
其实要真有有心人暗中窥伺,完全可以安排几个病人过来问诊。
他冯大头总不能每次都让病人把药吃完再走吧?
老爷子肯定懂这个道理,只是不屑于走这种歪门邪道。
若换个角度想,这些药物都是后世科技集大成者的结果,要是在这个时代随随便便能找到替代的草药,然后熬一熬就能达成同样的效果……
要是真能做到这一步,冯大头反而要反过来感谢老爷子——这特么简直是当代药圣,能活人无数的存在!
至于会不会因此而导致自己收益降低——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冯大头也不是只有一种药。
他所纠结的是,系统给他的是成品的液体或成包的粉末,届时若是老爷子看的一脸懵逼,他该作何解释?
他大概率会当自己在敷衍了事、或是敝帚自珍吧?
“老爷子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按说您给的面子,晚辈我该兜着。”
冯大头斟酌着措辞,缓缓道:“只是老爷子有所不知,我这药铺之中也只有成药。您老要是见猎心喜想研究一番,那很好办,莫说一份儿,就算送您三五份儿也不无不可。”
“而且就在明天早上,晚辈必能给您准备妥当。”
老爷子眉头一皱:“此药背后……”
冯大头故作感慨道:“另有其主。”
“哦……”
老爷子轻轻一叹,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医术一道,向来看重经验和资历。
小郎中年纪轻轻,就算再惊才绝艳,也没到两剂药就能将久热之症迅速消退下去的程度。
老爷子眼神不时从冯大头身上扫过,有心再询问一番,又怕交浅言深惹人厌烦。
他暗叹一声,只得抛开此事不谈,转而提起另外的话头。
“铁捕头亲手送来的请柬,小兄弟也收到了吧?”
冯大头闻言一怔,虽说事情就发生在昨天,但他的心思基本全放到了晴雯身上。
如果不是老爷子此时提起,他几乎已经忘了这件事儿的存在。
眼见老爷子似乎知道些许内幕,冯大头赶忙请教道:“晚辈倒是也收到过一份请帖,那衙役当时说是奉知府之命,不知其中可有什么说法?”
老爷子抬头瞧了瞧,见四周无人,遂低声道:“据说就在三天前,扬州城内出现一伙胆大妄为的匪人,夜间强闯知府衙门。虽说被官兵当场击毙十多人,但仍有少数漏网之鱼杀出重围。”
“如今各大城门已加强盘查,知府大人已经下令,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些贼子找出来。”
冯大头脑海之中瞬间闪过章鸿的身影,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官府稽查恶人那是他们的事儿,听老爷子的意思,难道跟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还攀扯上了什么关系?”
老爷子苦笑道:“坏就坏在跑出来的这些恶贼个个带伤,这有伤就得有药……”
冯大头蹙眉道:“就算如此,官府只盯着我们这些医馆、药铺,又能有多大作用?扬州城内哪个大户人家,没备些常用药材?”
老爷子唉声叹气道:“谁让我们最好拿捏?”
冯大头眼神一闪,感觉又有些不对:“那为何又要定在三日——两日之后?岂不是给了心怀不轨之人腾挪的机会?”
老爷子知道的也不多,猜测道:“可能是——打草惊蛇之计吧?那些大人物的想法,岂是我等能轻易猜测到的?”
他轻叹一声,起身道:“自古以来,官家的那道门都是好进不好出,这下又不知道要出多少血才能脱得了身!”
冯大头连忙起身搀扶,口中惊讶道:“堂堂知府大人,还能做栽赃陷害、指鹿为马之事不成?”
老爷子的眉头几乎拧成川字:“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呐!”
冯大头虽是不打算去赴两日之后的邀请,但还是恭维道:“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晚辈来日若有行差就错之时,还望老爷子能够指点一二!”
老爷子呵呵笑道:“互相帮衬、互相帮衬!”
说话间他语气一转,踌躇道:“还有——那药……”
冯大头拍着胸脯道:“您老就放心吧,明天早上,我让晴雯给您送去!”
老爷子边转身边道:“不用、不用,届时老夫自会来取!”
看着他跨过门槛走向对面的身影,冯大头有一瞬间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与此同时,通往后院的门帘动了动,晴雯的小脑袋慢慢冒了出来。
冯大头转身走回到柜台之后,一边细想自己的计划能不能成,一边淡淡道:“人已经回去,出来吧,别偷偷摸摸的了。”
“哦!”
晴雯低着头犹犹豫豫的走到他跟前,低声道:“少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冯大头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笑道:“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说明你还不算太笨。”
晴雯道:“婢子当时胸中仿佛有一团火,不说出来心里憋的难受,所以……”
冯大头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认真道:“你那些话虽没错,可不能由你来说。就像你也见过的那些身穿青衣的学子,这些人时常在人前评议时事。”
“你可以看,可以听,但不能跟着说。因为那些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那是忧国忧民。”
冯大头用手指指晴雯,又指指自己,敲打道:“从你我口中传出去,就是对朝廷心怀积怨。”
“俗话说‘在其位、谋其政’,换个说辞,就是什么样的身份,就说什么样的话。”
令他作呕但又不得不说的大道理刚讲完,冯大头立时顺势依到靠背上,暗道教书育人是真特么的累!
晴雯还以为他是在跟自己生气,咬着嘴唇闷声道:“那、那我——是不是给少爷惹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