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阳市的夜晚,天幕如墨,寒风刺骨,高楼幢幢,灯火寂寥。
柳承启立在“彼阳市人身意外保险”大楼前,目光死死钉在门前的营业时间牌上:
8:00——18:00。
整栋大楼黑黢黢的,死寂一片,显然早已人去楼空。
他扭头一个死亡凝视看向杜炎坤。
此刻,柳承启不仅质疑杜炎坤的智商,甚至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敌方派来的卧底。
这特么是帮派?!
把堂堂国营企业当作地下帮派,还正大光明把他带过来……
这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
夜色浓稠,杜炎坤看不清柳承启的神情。
虽然他知道这里早就下班关门了,但是作为下属,上位是永远不会有错的。
他忙不迭躬身开口:“神子恕罪!都怪属下没说清楚,害您白跑一趟。”
“属下曾派人跟踪和调查过与神庭交易帮派的底细,他们都来自于市内各大势力。”
柳承启深吸一口凉气,眼下,这桩事情的棘手程度,已远超他的预期。
他原以为交易对象背后会是某个地下大型黑帮。
为此特意将易玄同带在身边,盘算着谈不拢就干脆利落地解决掉麻烦。
可他万万没想到,与神庭交易的,竟会是这样一个根正苗黑的国营企业!
关键在于,国营企业盘踞地方,与当地政权盘根错节,对方绝无可能猜不透神庭的底细和背景。
明知如此,却仍派人维持着交易……
这背后的深意,细思极恐!
一处隐蔽的角落。
“从现在起,我问,你答。必须如实相告,不清楚就直说不知道。”
“是,神子。”杜炎坤垂首应道,姿态恭敬。
“像刚才那种规模的企业,指示帮派与我们交易过功法的,都有哪些?
从第一次交易开始算。知道名字的直接说,不清楚的就说未知。”
杜炎坤眉头紧锁,陷入长久的沉思。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确定:
“魔修职业高中、正良药业、潜龙武馆、万邦银行……
还有两家暂时查不到信息,我们的情报网未能覆盖。
算上彼阳市人身意外险,已知的有五家,未知的两家。”
柳承启闻言,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窜头顶。
七家!
整整七家知晓神庭底细的势力!
而这,仅仅是明面上的数字!
在高层世界,情报如同流动的活水,互相渗透。
真实的数目,恐怕远超这个数字!
这个发现让他不寒而栗。
他原以为神庭潜行于暗影之中,如今看来。
神庭不仅早已暴露在阳光之下,更陷入了敌暗我明的绝境!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时刻窥伺着神庭的一举一动。
四周摇曳的树影,仿佛每一片黑暗里都蛰伏着致命的敌人。
更让他感到彻骨惊惧的是——
神庭早已暴露,而各方势力却诡异地保持着沉默。
只有小猫三两只的神庭,就像一座在旷野中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只需一阵微风便能将其彻底吹散。
诡异的是,这片天空却始终风平浪静。
这种死寂般的平静,远比狂风暴雨更加令人窒息和恐惧。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柳承启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一股前所未有的、对这个世界的深深恐惧,第一次攫住了他的心脏。
未知,比任何血腥的恐怖都更加可怕。
……
敌我力量悬殊太大了,柳承启甚至觉得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死死盯着他。
一路上,他破天荒地没有执行往日那些繁琐至极的反追踪程序。
既没有刻意隐藏行踪,也没有在隔壁楼宇蛰伏十分钟观察动静。
就连平日里最警惕的伪装都懒得维持,便径直推开了房门。
“为什么?他们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柳承若想不通。
他浑身僵硬地栽倒在冰冷的床上,双眼直勾勾望着天花板。
就在这时,一道虚影自雕像中悄然浮现。
易玄同悬浮在半空,目光沉沉,无声地注视着床上的柳承启。
不知过了多久,柳承启终于开口问道:“易老,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对吗?”
易玄同缓缓点头,声音里带着岁月沉淀的沉重:
“老夫……早就知道了。”
“你老人家对此有何看法?”
易玄同没有回答,反而长叹一声,虚影随之微微震颤:
“你可知,世间因果如蛛网交织,越是挣扎,越难挣脱。”
他顿了顿,声音仿佛裹着千年尘埃,缓缓讲述起那段尘封的往事:
“昔年有位惊世卦师,一岁辨面相,两岁触骨相,三岁可断生死,五岁便名震一方。
世家大族争相结交,修仙门派奉为上宾,堪称天纵奇才。
然而卦师自古有训——
天机不可自窥,可这位年轻气盛的卦师偏不信邪。
从十三岁起,便频繁为自己推演命数。
靠着卦象的指引趋吉避凶,他的修仙之路顺遂得令人咋舌。
一路高歌猛进,仿佛所有机缘都在为他让路。
但太过顺遂的人生反而成了枷锁,无尽的倦怠在他心中蔓延。
他开始故意违背卦象的指引,妄图亲手改写命运。
有一次,他算出自己会得到一块天外陨铁,为了避开这个‘机缘’,他毫不犹豫地绕道千里。
可两天后,当他途经一片林园时,恰好撞见两派修士激烈火拼,杀得尸横遍野……
而那块本应错过的陨铁,就静静地躺在血泊中央。
他依旧不愿认输,再次转身,朝着卦象相反的方向离去。
可一个月后......”
易玄同的声音低沉下来,“那块陨铁,还是出现在了他返程的必经之路上。
类似的事情反复上演:他刻意得罪的豪杰,很快因意外与他冰释前嫌;
他拼命逃避的情缘,总能在转角不期而遇;
那些被他放弃的奇珍异宝,最后总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重回他手中。
一次次的徒劳挣扎,一次次的命中注定。
渐渐的,他开始接受现实,不再叛逆反抗。
甚至一度深信自己就是天命之子,是这方世界的主角——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他旋转。
他开始享受、放纵、取乐……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