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要来了！
又是熟悉的爽感袭来，他感觉自己即将到达高潮。
苏仪周身经脉之内灵气高速环流，奔腾激荡，向最后的隘口发起冲击。
然而，那一层薄薄的障壁，看似脆弱不堪，却异常坚挺，任凭灵力冲击，是死也不破。
一鼓作气，再而衰……
随着“寸止”的到来，那快感迅速颓落，灵力也渐渐枯竭，宣告着这次突破的失败。
苏仪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他在这炼精三重巅峰，已经卡了数天之久。现在又一次突破未遂，便只能先缓一缓，静待时机。
毕竟破境这种事情，一向是强求不得，正所谓“卷狗不得好死”，一直苦练只会越练越垃圾。
炼精之境，一共分为十重，或者九重，或者八重，或者十一重……
其实具体多少重是根据人体核心经脉的节点数量，有些人有九节，便被分为十重。有些人十节，便有十一重。
这导致不同人练精期最高境界不尽相同，以前人们迷信“大数”，觉得越多越好，后来修士们发现这只是纯粹的谬论，境界强度是按比例算的。
而苏仪和大多数人一样，共有九节经脉，十重境界。这三重巅峰之境则大概可以换算成“炼精—29.98%”。
苏仪从蒲团上起身，舒展身体，走到山梨木几案之前，背对书阁，润笔研墨，开始在一个宣本上写画起来。
他梳理着脑中传承，将其诉诸笔端，力图复现记忆中的功法。
毕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相比起空想，书写本身就是一种“作弊”。
语言的边界就是世界的边界，描述是理解的重要方式，而旁边的草图则是以可视化的方式呈现修炼细节，对于练功也大有裨益。
苏仪现在从记忆中挖掘的，能实操的功法共有三部——
一个是“魔尊”早期开发的《百兽浴血锻体法》，需采寻各类奇珍异兽精血沐浴，熬打淬炼身体，练至高深之处，肉身可堪比同阶凶兽，金刚不坏，金枪不倒。
另一个是“剑仙”的《基础剑式校注》，聚焦于剑法最核心的动作——劈砍挑刺斩，虽是基础招式，却都粗中有细，大巧不工，自有真意在其中。
最后一个则是“拈花神君”的《登徒子必备易容术》，能使容貌千变万化，长短如意，自在采花不沾身。
针对“炼体法”，苏仪采购了些许精血尝试，已经初有成果，但是灵兽精血毕竟太贵，而且颇为稀有，市场流通性不足，通常有价无市。只能等实力精进了亲自去山里狩猎，或者等有钱了出重金发布特别悬赏。
剑仙注解的“基础剑法”则已成了苏仪日常练习的项目，他直接取下了家里墙上的装饰剑，每天早晚练习不辍，自认为已是悟得几分真意。
而那“登徒子易容术”，虽名号不雅，实则极为不凡，其功力内嵌骨肉机理，不仅可以更换皮相，也能改动骨相，修成之后，即使是高出一个大境界的强者都很难看破真伪。
想当年，那拈花神君便是用此法赚得人生的“第一捅金”。
有意思，不过这邪君的用法完全是格局小了，这法术一旦运用得当，那可是神技中的神技！
咚，咚，咚。
苏仪朝门口望去，从门隙中看见老头严肃的面孔。
他搁下笔，起身去开门。
“啊，您不是已经去京城了吗？”
“本应如此，只是……你看一下这个，今早刚送来的。”
大长老尴尬地一捋胡子，手上递出一份信函。
那书函素白如雪，纹样制式算得上精致，上方封口印着一行小楷——“东南清贵上族苏氏启”。
苏仪将那信拆封，铺展开来，细细阅读。
信中先是若干敬语，“拜见上族，惶恐惶恐”之类，又夸赞苏氏在大乾的地位，“白玉为堂金作马，东南八郡朱阁家。”
一番吹捧之后，文段开始步入正题，介绍自己是“边陲小族”桓城萧家的族长——萧山，正欲代表萧族，邀请苏氏子弟苏仪，循先父母之约定，前往“缔结命缘”。
而因为不知苏仪的具体住址，便将信寄送到苏氏门下，恭请转达。
最后便是“萧家全族竭诚再拜，顿首顿首”云云。
落款上则写着“桓城萧氏”。
苏仪读罢不由皱起眉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萧家人缔结命缘，与我何干？”
所谓“缔结命缘”，简称“缔命”，大乾传统习俗，通常在婚配双方十四五岁时举行，家族安排嫁娶双方见面，给予少年男女相识相知的机会，作为婚礼的前置。
经此仪式，二人便可称未婚夫妻，算是包办婚姻的一种折衷形式。
苏仪自然知晓“缔命”是何意，他只是从未听说过自己和萧家还有婚约。
大长老叹了口气，陷入回忆之中：
“许多年前，你的父母和她的父母曾一同闯过江湖，年轻人义气上头，便誓立天地，指腹为婚，定下了子女的姻亲之事。”
“而在他们逝去之后，我洛城苏氏和那萧氏也将这婚约承续了下来。”
大长老语气平静，心中却有几分歉意。
毕竟在根骨测试之前，苏仪只是家族边缘遗孤，让他作为联系地方势力的棋子“下娶”是家族的一致决策，族内无人在意苏仪的想法，甚至这连这婚约的存在都没人告诉他。
“啊这……我的婚约我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知道也不算晚，反正是做不得真。”
“您的意思是……”
大长老点点头，目光幽深：
“如今斯人已逝，你又测得如此仙胎道骨，与那萧家女子已是天差地别。”
“这世道终究是仙凡殊途，你未来的道侣定然是仙子天女之辈，而这萧家之女不过一介凡人，万万不可作为‘正缘’。”
“依我之见，这婚约还是退了吧。”
退婚？
苏仪陷入思考。
他心中倒是没什么贵贱分别，但作为现代人，自然是倾向于婚配自主、恋爱自由的，对这种封建包办婚姻一向不感兴趣。
“嗯，退了也好。”
“不错……”
大长老抚须颔首。
此子一点就通，是个知轻重的。
“我赴京途中恰好路过桓城，现在便出发吧。”
苏仪嘴角微微抽搐，这未免有些着急了吧？
“先生那边……”
“管他做甚？你在学堂有什么好学的？”
大长老没好气地瞥了苏仪一眼，转身就走。
“随便收拾一下，半个时辰之后来找我。”
大长老的声音在庭中回荡，人却已经没了踪影。
苏仪回屋，从衣阁里捧出一套直裰深衣，烟纱罗轻纺制成，呈天水碧色，衣缘缀以鸦青竹叶暗纹。头冠簪缨，旁逸些许散发，点缀不羁之意，腰束半日环带，左佩青珀短剑，右备白玉环，烨然若神人，正是应了那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苏仪窥镜自视，一时有些恍神，蓦然发觉，自己这穿越快一个月了，竟还未出过苏家地界。
他衣冠整毕，随后便跟着大长老再次来到那地宫之中。
大长老在一座门前停下，随手点触墙壁，沟通灵纹，便将那印着“甲酉”的石室大门解锁开来。
随着门户洞开，光明涌现，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但见绿林层叠、树木参天、天光明净、云影淡然，俨然一番洞天福地之象。
“雉羲……”
大长老轻唤一声。
只闻一阵嘹亮清鸣，隐隐有应和之意。随即便是大风袭来，猛烈强劲，引得簌簌林动，飞叶如刀。
苏仪抬手护目，稳住下盘——若非他已是炼精三重，早就被这狂风吹倒了。
一只巨大的山雀儿扑棱落地，约莫三人高，翼展四五丈，彩羽如霓衣，眉翎似刀，眼神锋锐，英武不凡。
“这是？”
苏仪上下打量着这只大鸟，眼里颇有几分惊艳之色。
“此去京城，足有十万八千里有余，若是御剑来回，我便累死了。”
苏仪听闻此言，知道大长老是误解了，便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感觉这雀儿血脉不凡，隐隐有种灼热的气息，不知是何品类？”
大长老心中讶异，这小子还真是敏锐。
“雉羲……她确有一丝金乌血脉。”
苏仪走上前去，伸手轻抚那山雀的侧喙。
稚羲则温顺地低下头，双眼微眯，很是享受的样子。
“走吧，时不我待。”
大长老漂浮而起，苏仪则是蹬地一跳，跃上鸟背。
二人坐稳之后，雉羲便是张开双翼，奔跑起来，如滑行的飞机一般，随着速度越来越快，她的双爪逐渐离地，略带晃动地升起来，再猛地一振翅，便向着那云端窜去。
苏仪只觉身下一阵推力，便乘风而起，耳边嗖嗖呼啸。再向下看去，便看见浩瀚林海闪光粼粼，宛如青青草地。
乘坐这云雀，不像在波音787中从狭窗之中窥探云海，近乎无感；也不似驾驶战斗机那般猛烈，加速度压迫五脏六腑，感官失调。
而是一种温和稳当，全景观赏无碍，灵气罩护持左右的绝妙飞行体验。
苏仪经年而隔世，再次触达天空，放眼辽阔天地，只觉是脚踏云气，背负青天，顿感心旷神怡、宠辱偕忘。
他顺势运转功法，引动灵气浩荡奔腾，向那境界壁障冲去。
谁知，那障壁一遇灵气冲击，却是无所抵抗、一触即溃，转瞬便消解于无形。
炼精四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