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北府军不急于进攻,王愔之让人在豁口里面,摆放上一堆堆的泥沙包,以阻碍骑兵冲锋。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北府军吃饱喝足,做起战前准备。
因着轻骑突进,未带辅兵,军卒们互相穿戴,约有两百骑身披重铠,手提马槊,是谓重骑兵,其余皆是轻骑。
“无忌,小心!”
刘敬宣在后押阵,重重拱手。
何无忌二十来岁,膀大腰圆,酷似其舅刘牢之,是北府军中不可多得的猛将,二十多岁正是武将的黄金年龄。
“哈哈~~”
何无忌身着重铠,手提一柄宣花巨斧,拱手哈哈一笑,便招手道:“儿郎们,王贼打退了西府那些废物,便不可一世,今让王贼见识我北府雄兵!”
“杀!”
“杀!”
“杀!”
众骑挥起长枪,齐声高喊。
千骑喊出了万人的气势。
“杀!”
何无忌猛一挥斧。
除了留有数十骑护卫刘敬宣,其余铁骑撒开蹄子直冲而去。
由于时近傍晚,王愔之把营地设置在了坡底,靠近长荡湖,取水方便,北府军天然有了居高临下的优势。
野草被踩踏的成片倒伏,骑队在草中,淌出了一条条草线。
军卒们,很多都有些紧张,握弓的手,不自禁的颤抖。
毕竟全军整训的时候还不长,来源又复杂,很有些来自于七家豪强的部曲僮仆与西府降卒之间仍存着仇恨。
并没有完全整合。
王愔之也在车顶,主要是怕弓手不战自溃,他需要亲自押阵。
于是冷眼一扫,喝道:“怕什么,北府又如何,淝水之战,北府军以诈术骗取苻秦退让,朱序鼓动部曲大喊兵败。
秦军不明敌情,全军溃散,遂使谢玄竖子成名,但后来刘牢之北上,被慕容垂击破,数千精兵锐卒命丧异乡,自此之后,北府军再不敢提兵北伐。
如今二十年过去,北府军中坚已经换了一代人,十日三训,哪比得上你们日日操演,今日命名尔等为割鹿军,便以北府军作为我割鹿军崛起的成名之战!
现在我宣布,此为上阵,敢不敢得上获?”
在府兵制中,分为牢城苦战和破城阵。
其中破城阵战按敌我比例分为上阵(以少击多)、中阵(兵力相当)、下阵(以多击少)
战果评定则按杀敌比例分为上获(杀敌四成以上)、中获(两成以上)、下获(一成以上)
割鹿取意乃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唯胜者得鹿而割之,是谓割鹿!
其实按府兵标准,今日这场战斗属于牢城苦战,但对面是北府精骑,王愔之不得不破例一回。
“割鹿!”
“酣战!”
有人开始呼喊。
“割鹿!”
“酣战!”
越来越多的人高呼,酣战声交织成了一片,盖过了隆隆蹄声。
一众薛家子弟均是面现骇然之色。
很难想象,一群新兵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战意。
究其根源,便是王愔之与他们提过的府兵制。
不过王愔之的府兵制是阉割版的,真正的府兵制还要授田授勋。
但是义兴的田,多数是薄田,估计府兵们不肯要,授勋更得等一等,这形同于造反,立了功勋只能先记下来,加大赏赐力度。
阵中,老弱妇孺们纷纷拿起木棍、锄头、粪叉,目中涌动着战意。
外面,刘敬宣眼底闪现着难以抑制的杀机。
“割鹿!割鹿!”
“酣战!酣战!”
突然车顶上,彩声雷动。
王愔之猛掷出手中长枪,准准钉中一名重装骑兵的面孔,枪尖从后脑贯穿而出。
轰的一声!
那人从马背栽倒下来。
伤害不大,区区一人而己,但侮辱性极大。
“尔母!”
何无忌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不过并未冲动,而是向身边亲兵猛一挥手。
亲手挥出令牌。
骑队以百人一队,向着两侧驰去,其中约有半数摘下骑弓,剩余佯动,为弓骑打掩护。
并且每一支骑队都尽量避开正面,毕竟谁也不想挨一记床弩。
薛家子弟陆续攀上车顶,薛银瓶递给王愔之一根长枪,便道:“北府军要绕行骑射了,虽仅及半数,却也不可小觑。”
“很可能这千骑是刘牢之的亲兵,今次便让刘贼大出血!”
王愔之笑了笑,回头喝道:“有盾牌竹板的,都撑起来!”
有军卒挥动着旗号大喊。
军中砍了不少老毛竹,做成排竹,主要是过水沟时候用,不用时架在车顶,非常方便,这时恰好拿来用,数人合力顶起一面。
不片刻,老弱妇孺和牛马羊等牲畜的周围,竖起了一面面绿色的竹墙,众人尽量缩在竹墙后面。
军卒则是撑起了一面面的盾牌。
“射!”
王愔之大喝一声,开弓射箭!
“噗!”
一名铁骑颈脖中箭,轰的一声,栽落马下。
“噗噗噗!”
薛家子弟也张弓搭箭,一枚枚羽箭破空而出。
场中轰隆声不断,不时就有铁骑惨叫着栽倒,短短时间内,损失了十余骑。
几乎每一声弦震,都意味着巨大的威胁。
薛家子弟用的弓,拉力普遍在二石以上,射的又远又准。
刘敬宣心都在滴血。
王愔之没猜错,刘牢之不敢以军令调动北府军,而是纠结了他本人、刘敬宣、何谦与何无忌的亲兵,凑足千骑,数百里奔袭。
到底是精兵强兵,北府军冒着箭雨快速突进,纯以双腿控马,沿着车阵疾驰,张开角弓,向车顶上的守军射出一蓬蓬的利箭。
“啊!”
“啊!”
不时有人中箭。
不过没有人退却,反而猛一咬牙,与北府军对射!
客观来说,北府军的伤亡更大,毕竟角弓的威力不如步弓,而且车顶上还有泥沙包,可以有限度的起到遮蔽作用。
又有些箭矢射入阵中,落在盾牌与竹排上,噗噗直响,只有偶尔数人被从缝隙中射入的箭矢射伤。
一时之间,双方箭来箭往。
“随本将冲锋!”
何无忌深吸了口气,向后面的枪骑猛一挥手。
“杀!”
以何无忌为锋矢,数支骑队汇聚在一起,直朝豁口冲来。
十台床弩已经绞紧了弦,持着斧头的军卒,手臂都在颤抖。
“射!”
突有军校挥旗!
“绷绷绷!”
根根绳索被砍断,一枝枝粗大的弩矢带着厉啸,射向冲来的骑兵。
何无忌双眼瞪的老大,一对巨手用力握住宣花大斧,双耳聆听着呼啸声的接近,突然挥斧猛的向外一磕!
“当!”
床弩发射的三尺巨箭竟然被他磕飞了!
“万胜!”
北府军中,高声呐喊。
但是床弩共有十台,何无忌磕飞了一枚,却磕不飞另外九枚,顿时哧哧连响,三尺巨箭从马脖子钉进去,再贯胸而出,射向后面一骑。
轰隆隆!
就如串冰糖葫芦般,三十余骑被直接射翻。
不过何无忌仍是不管不顾,一马当先,疾向阵中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