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被室友们连拖带拽地拉出寝室门的,我整个人还陷在混沌的睡意里,脚下像踩着棉花般发飘——胃袋空空如也,从清晨到现在粒米未进,饥饿感让四肢都绵软无力。
被他们三个“押解”到四号楼时,墙上的挂钟指针已无情地指向1:50。
“完蛋,铁定又是最后一排的‘雅座’。”罗成一脸幽怨地剜了我一眼,黄曦和马尹也只能对着天花板无奈地耸肩,一副“没救了”的表情。
“不就是个英语语法课嘛?至于搞得跟天王巨星的见面会似的?有那么大魔力?”我揉着惺忪睡眼,忍不住小声嘟囔。
话音未落,教室门内黑压压的人头就给了我答案。目光扫过,国教院熟悉的面孔寥寥无几,前三排更是清一色的“生面孔”,甚至夹杂着几位散发着浓郁“陈年学渣”气息的学长,那股子被时光“腌渍”过的、混杂着旧书和熬夜味道的气息,几乎要冲破教室的空气。
既然是正经上课,我们几个毫不客气地把最后一排几个陌生的同学“请”了出去,换来几声不满的嘟哝和白眼。
上课铃尖锐地划破空气。几乎是同时,一道白色的身影轻盈地走上讲台,声音如清泉,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穿透了嘈杂:“上课!”
“起立!老师好!”整个教室的人像被无形的线提了起来,动作整齐划一。
我这才定睛看去——嚯!讲台上站着的女老师,容貌清丽得惊人,丝毫不输银幕上的明星。一袭剪裁得体的白色连衣裙,衬着脚上一双小巧的碎花平底鞋,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肩头,眉眼弯弯,气质温婉,活脱脱是男生青春梦里勾勒的“白月光”模板。这下我全明白了,身边这三位“牲口”如此积极,哪是冲着枯燥的语法点?分明是冲着讲台上这位发光体!我斜眼瞥去:罗成一脸痴醉,仿佛灵魂出窍;马尹紧随其后,眼神发直;黄曦还算端得住,没像那俩一样把“花痴”二字刻在脑门上。
整堂课听下来,内容其实挺中规中矩,基本是跟着课本亦步亦趋,并无多少惊人之语。可架不住讲台上那位实在赏心悦目啊!偌大的教室愣是被塞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下课铃终于响起时,她放了一首张杰的《这就是爱》,又拖堂了几分钟。结果呢?教室里的男生们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竟无一人起身离开。
“讲得真好啊!”罗成如梦初醒,咂摸着嘴,意犹未尽地感慨。
“哦?那请罗总给我们复述一下这节语法课的重点精髓?”我挑眉看他。
“这个嘛……”他卡壳了,眼神开始飘忽。
“得了吧你!两节课眼珠子都黏在讲台上了,哈喇子都快汇流成河了吧?”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精心维持的“听课”假象,“再说了,书上哪页哪行不写得清清楚楚?你在寝室抱着书啃,效果能差多少?至于吗?”我摊手,一脸“你们没救了”的无语。
罗成被戳中要害,噎得说不出话,气鼓鼓地把脸扭向一边,像个受气包。这学校招生办可真会玩,要是师资都按这“颜值标准”来配置,出勤率怕是要勇夺全国高校榜首了。可惜,这位老师不是我钟意的那杯茶。(说句实话,后来大二时,还真遇到一位让我惦记了十几年、至今难忘的女老师,这是后话了。)
几天下来,各科老师和课程算是勉强混了个脸熟,虽然有些名字和人还对不上号。我还多了个英文名“Andy”——这是口语老师Tri爷(我们私下给他起的外号)的硬性要求。当时懒得费神,随手就“借”用了刘德华的艺名。于是乎,我成功晋升为“周德华·武汉分华”。
日子就在这种单调的齿轮转动中滑过:上课、节食、运动、称体重。机械般的重复里,唯一的变量是寝室的主打游戏从Dota换成了LOL。罗成打游戏还是那么上头,跟他组队,谁Carry谁倒霉,压力山大。马尹似乎也坠入了“爱河”,整天抱着手机,对着屏幕时而傻笑时而低语,电话粥一煲就是老半天。全寝室看起来最“正常”的,大概只剩下黄总了。张雪菲那件事,他表面上似乎没难过太久,但我心知肚明——他以前雷打不动天天要喝的柠七,已经很久没见他碰过了。寝室里也常多出一个身影,营销系的王博文,成了黄曦在《极光世界》这个大型网游里的固定战友。
最近的作业像雪片一样飞来,非得用电脑不可。唯一的去处是网吧,但环境嘈杂乌烟瘴气,钱包也遭不住。摸摸兜里仅剩的4000块“巨款”,换手机的念头只能被强行按回心底——当务之急,得解决“生产力”,买台电脑是正经。
一个休息日的清晨,我早早挤上了开往广埠屯的公交。这一带我并不陌生,小时候在胭脂路上小学,洪山广场、中南、亚贸都是曾经晃荡过的地界,再往前就是电子产品的集散地——广埠屯了。
走进记忆里规模最大的那个电子市场,眼前瞬间被闪烁的屏幕、林立的柜台和喧闹的人声淹没。我停在一家摆满台式机的店铺门口,老板立刻像嗅到猎物的鹰隼般热情地迎上来:“小伙儿,看外设啊?我这儿东西最全!最新款的游戏鼠标键盘,英特尔处理器,高端显卡通通有!整机攒机也包您满意!”
看着他热切到发光的眼神,我有点于心不忍,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片,上面工工整整地列着所有配置清单,连昨天在网上查好的报价都清晰标注着。老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嘴角微妙地抽动了一下,眼神里透出“行家啊,这单没油水”的了然。
“小伙儿,你这单子上的价……真不行,多少得让我赚个辛苦钱?这样,您加200,我待会儿送你套好点的外设,行不?”老板搓着手,一脸诚恳的苦笑,仿佛在做一笔亏本买卖。
“行吧。麻烦机箱帮我装好,其他的配件我自己带走就行。”
最终,在成功“顺”了一套鼠标键盘摄像头后,我拦了辆出租车,小心翼翼地把这位新“室友”——一个硕大的机箱——扛回了寝室。拆开包装,机箱侧板上赫然印着三个张扬的大字——“绝尘侠”。我嘴角不受控制地一抽:绝尘侠?我还“英俊侠”呢!这名字谁起的?透着一股中二又土嗨的气息。
明明是周六,寝室却反常地空荡,只有我一个。百无聊赖地组装好电脑,它那庞大的身躯立刻霸道地侵占了书桌的半壁江山。正埋头捣鼓着接线,寝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黄曦提着四杯挂着水珠、冰凉沁人的柠七走了进来。
“嚯!买台式了?阔气啊!”他眼睛一亮,凑近打量着,“我也琢磨着搞一台呢,写作业开黑都方便,省得老跑网吧。”
“你这一大早跑哪修仙去了?周末不睡到日上三竿,不像你风格啊。”我一边拧螺丝一边问。
黄曦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去藏龙岛那边的财经学院了。张倩说……很久没一起出去走走了,就……”
“想通了就好,”我放下工具,拍了拍他的肩膀,“张雪菲再像,终究不是你弄丢的那个她。虽然我这人实战经验为零,但道理我懂:一个隔三差五惦记你、主动约你、还乐意陪你蹲在路边摊啃烤串的姑娘,绝对值得你好好珍惜。”
“哟呵,几天不见变情感导师了?”黄曦揶揄地笑着,话锋一转,“那你呢?跟李丹发QQ消息了吗?”
“我……还没。”我顿时语塞,像是被掐住了喉咙。
“看吧,自己还在原地踏步呢,发个QQ都不敢,人家还特意说了‘记得消息’,你记得吗?”他精准地戳中了我的死穴。
看他一脸“抓到你把柄”的得意,我竟无言以对。
“那……晚上借你电脑打会儿《极光世界》?新电脑到手前解解馋。”他换了个话题。
“借你可以,只要你不嫌它‘拖拉机’。钱都花在刀刃上了,没配独显,你那大型网游能不能带得动,悬。”我提前打预防针。
“LOL总行吧?不然你买这‘铁疙瘩’回来当镇宅之宝?”他笑着揶揄。
“你试试就知道了。”其实我心里有谱,一般网游调低特效应该能跑,主要是怕这三个家伙在我这新宝贝里塞满各种不可描述的“学习资料”,让它不堪重负。
罗成回来看到矗立在桌上的电脑,高兴得差点蹦起来——终于不用忍受网吧的烟味和抢位之苦,寝室就能开黑!等过两天黄曦的电脑到位,我们的小型“电竞馆”就算正式落成了。马尹一回来,就熟练地俯身点开“我的电脑”属性,对着配置单开始滔滔不绝地分析,什么“核显性能”、“内存带宽”、“主板芯片组”,一串串专业名词蹦出来,听得旁边的罗成一脸茫然,直挠后脑勺。真没想到,平时闷得像块石头的马尹,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电脑硬件通。罗成听了一会儿“天书”,自觉无趣,悻悻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点开了《古灵精探》,还不忘跟黄曦约好:“等你新电脑到了,咱必须出去狠狠搓一顿庆祝!”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尖锐的手机铃声,像冰冷的刀锋骤然划破了寝室里刚刚升腾起的、暖融融的热闹空气。所有的动作和话语都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