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海依旧躬身,只是声音中透出埋怨的意味。
“老爷,小人才刚将可疑之人辞退不长时间。”
“现在倒好,老爷竟将一名来历不明之人带入了府。”
“他只凭口中所说,和那几人的殴打,老爷就相信他了吗?”
“要是有人见府上辞退了他们暗中安插的探子。”
“眼见目前已无计可施,遂施以苦肉计,将此人安插进来了呢?”
“老爷,从古至今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你怎么犯这等糊涂啊?”
胡海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指责起胡惟庸来。
对于胡海的指责,胡惟庸毫不在乎,可面子上终究挂不住。
但想到胡海毕竟是自己的堂弟,又小心谨慎,所以自己才将偌大的家业交于他管理。
现在听胡海一说,胡惟庸顿时也有些怀疑起来。
想想自己的所见所闻,又觉得此人并不像胡海说的那样。
思虑良久,胡惟庸才对胡海说道。
“不管此人身上有无疑点,都不可让他接近中厅!”
“等他伤好后,送点盘缠让他离府!”
“是,老爷!”
胡海这才松了口气,笑着回道,然后转身离去。
…………
在胡惟庸与韩宜可谈话的时候,检校就将消息递给了毛骧。
毛骧不敢耽搁,又将消息禀报给了朱元璋。
而这时朱元璋才回到御书房不久,正端坐在龙椅上,思索着胡惟庸今日的举动。
他与群臣们想的一样,都知道胡惟庸是睚眦必报的性格。
可胡惟庸却没有整治韩宜可,却在今日举荐了他,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臣毛骧启奏陛下!”
正在朱元璋沉思之际,毛骧闪身进了御书房,躬身道。
朱元璋眯起眼睛看着毛骧,问道;“何事?”
“回陛下!”
“臣发现胡相与韩御史在广场上交谈。”
“可广场开阔,故臣未曾听到他们交谈些什么。”
“哦?”
朱元璋有些好奇。
他正想知道胡惟庸为何举荐韩宜可,想必韩宜可也想知道胡惟庸为何要举荐他的吧?
“宣韩宜可前来见咱!”
等了约莫两刻钟,韩宜可匆匆而来。
“臣韩宜可见过陛下!”
朱元璋盯着韩宜可,问道;“韩爱卿!”
“今日散朝后,你和胡爱卿在广场上谈了些什么?”
他没有拐弯抹角,直奔主题而去。
韩宜可微微一愣,这让他细思极恐。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陛下就已经知晓了咱和胡相谈话?”
“看来检校真是无处不在呀?”
他没有犹豫,躬身回道。
“回陛下!”
“臣只是想问问胡相,为何举荐臣为视察浙东水灾的钦差?”
“并问他是否有意在臣视察水灾时,有所对臣不利的举动?”
“那胡爱卿是怎么回答的?”
朱元璋迫不及待的问道。
“胡相并没有回答臣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的对臣说。”
“‘只要是人,就都有犯错的时候。’”
“随后还叮嘱臣,不要辜负陛下的器重。”
“他果真是这么说的?”
朱元璋讶异,对于胡惟庸的性格,他自认为比谁都了解。
“是!”
韩宜可恭恭敬敬的回道。
在说话的同时,他从袖子中掏出一张银票。
“在临走时,胡相给了臣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还交代臣,让臣去浙东时,买些祭品,替他祭拜一下故诚意伯。”
“还有此事?”
朱元璋更显疑惑,“他一贯不是和刘伯温不和吗?”
“如今在刘伯温死后,他竟叫你替他祭拜?”
“这作何解释?”
“臣也猜不透胡相的心思。”
韩宜可老老实实的回道,可他发现陛下正在沉思,好似没有理睬自己的话,也没有让人接手中的银票。
良久,朱元璋才抬起头。又问道。
“胡爱卿还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
“那你去吧。”
“臣告退!”
说完,便准备退出御书房。
“慢!”
哪知韩宜可正准备退出的时候,便被朱元璋喝止住。
只听朱元璋对门外喊道;“毛骧!”
毛骧闪身进了御书房,“臣在!”
“咱命你抽调二十名检校,充当韩爱卿的侍卫,护卫韩爱卿的安全!”
“要是韩爱卿若有什么闪失,你提头来见!”
“是!”
朱元璋交代完毛骧,又对韩宜可嘱咐道。
“你明日启程,前往浙东!”
“一定要仔细视察,若发现有贪腐官吏,定斩不饶!”
“臣遵旨!”
…………
胡府。
在得到胡惟庸肯定答复后,胡海才走向前院陈清河暂时居住的地方。
进入房间,见有两名下人正在给陈清河敷着祛瘀的药膏。
见胡海进屋,两人停止了敷药膏的动作,忙对胡海躬身行礼。
“管家老爷好!”
胡海摆摆手,走到床前,仔细的看着陈清河的伤势。
陈清河已洗了澡,身上仅穿了一条短裤。
他皮肤有些粗粝,可生得倒是眉清目秀。
只是身上的伤痕累累,看着着实让人心生怜悯。
见两人都叫眼前的这人叫管家,陈清河艰难的想爬起来,却被胡海制止。
“你身上的伤势如此严重,还是好好躺着吧。”
“哦,对了,你叫陈清河是吧?”
“是!”
陈清河虚弱的回答,“小人是叫陈清河。”
“听老爷说,你老家是河南的?”
胡海又问。
“是!”
“河南哪儿的?”
“洛阳。”
“洛阳是个好地方啊!”
胡海赞不绝口,“就单论牡丹来说,洛阳的牡丹可令天下的牡丹黯然失色呀。”
不等陈清河回答,胡海接着又狐疑的问道;“老爷早已向河南捐献了几十万两银钱用于赈灾。”
“想必官府也早已在各地搭棚施粥?”
“你为何不在你老家呆着,跑应天府来作甚?”
“再说了,你已知晓你母亲身体素来不好,为何带她千里迢迢的来应天府寻亲?”
“而今,不仅搭上了你母亲的一条命,连你若不是老爷施救,你也可能小命不保?”
“真是何苦来哉呢?”
话刚说完,陈清河就紧紧抓着被子,失声痛哭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回答着胡海的话。
“管家老爷,你有所不知。”
“小人自今年正月初就开始和母亲来应天府寻亲。”
“那时官府贪腐成风,哪还有心思管咱们这些小民的死活呀。”
“在逃荒的路上,小人也听闻有人捐银钱用于赈灾,可那时小人已离家千里之遥了,怎么回得去呀?”
“只是可怜了小人的母亲,她一生都没过上好日子,就因饥饿与长途奔波,最后撒手人寰了。”
说罢,他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