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成与理查国王礼仪性的告别后,马尔科和乔尔乔被理查的一名亲兵引领至热那亚士兵的驻扎区。迎接他们的是这支热那亚雇佣军的指挥官卢卡·内尔维。
与其他张扬的雇佣兵不同,这位身材匀称的中年人更像一位谦逊的绅士,待人十分友善。在简短的交谈中,马尔科得知他来自热那亚周边村庄的一个小镇家族,已在圣地征战十年,并幸运地从哈丁战役中生还。如今这个营地有五百名热那亚雇佣军,多为弩手,都是跟随他经历过阿卡围城战的老兵。
清晨,嘹亮的军号声刺破营地寂静,将马尔科从睡梦中惊醒。
清晨的冷风带来凉意,马尔科迅速抓起贴身的亚麻衬衣套在身上,这能防止锁甲摩擦皮肤。接着是羊毛内衬,虽然这让他的行动更加笨拙,但能提供额外的缓冲。最外层的带袖锁子甲对他来说仍有些沉重,马尔科不得不咬紧牙关将它提起,铁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马尔科用力系紧护肘和护膝的皮带,最后戴上诺曼盔,锁甲下摆垂至膝盖。虽然这套装备是为马尔科量身打造,但对马尔科来说依然还是有些略大,行动也受到限制。但对于战场保命来说,这点不适不值一提。
马尔科、卢卡和乔尔乔三人骑马并行。与全副武装的马尔科和乔尔乔不同,卢卡只穿着普通热那亚弩手的装束:圆顶铁盔、内嵌铁片的皮质短甲,以及锁子颈巾。
在沙漠中,一支庞大而紧凑的队伍在缓慢前进,马尔科他们和热那亚弩手们被部署在最靠近内陆的外围防线,随时准备反击袭扰的撒拉森骑射手。
“他们背的那些巨盾是?”马尔科好奇地打量着身旁的热那亚雇佣兵。
在马尔科的印象中,他知道热那亚弩手在后世以巨盾和钢臂弩闻名,但马尔科在热那亚的时候,其实并未见过这种巨盾,也从未听说过,甚至连用冷锻大马士革钢制成的钢臂弩也不常见,大多为普通木弩,所以马尔科只当是在12世纪末,热那亚弩手还未发展成后世所熟知的样子,毕竟热那亚弩手其实是从海战中的甲板弩手为起源。所以马尔科对现在看见的巨盾饶有兴趣。
“马尔科大人,您是指这个吗?”卢卡招手唤来一名持盾士兵。他轻拍着竖立在地的巨盾解释道:“这是为了对抗撒拉森骑兵设计的。高六尺,宽三尺,硬木蒙双层生牛皮,底部包铁。”
卢卡示意马尔科下马细看,“您瞧,底部装有可拆卸的铁轮轴,能插入沙地,再加些配重就能更好抵御骑兵冲锋。”卢卡略带自豪地介绍起来。
“那么为什么有的人配备了巨盾,有的人没有?”马尔科抚摸着盾面问道。
“持盾的是辅助兵,并非弩手,大人。”卢卡解释道,“他们不用弓弩,而是配备短柄钩斧和投石索,钩斧用来在盾牌后勾拉骑兵的马腿,投石索则是用来驱散靠近的骑兵。”说着卢卡示意士兵展示装备。接着他又唤来一名弩手:“这些才是真正的弩手,用的是昂贵的钢臂弩,射程两百码,每分钟三箭。这在热那亚可不常见,所以他们的雇佣金也高于其他普通弩手,但我向您保证,物超所值。”
马尔科点点头表示同意。“那么...”
还没等马尔科的下一个问题问出来,卢卡就抢先作答,如数家珍。“他们三人一组:两名弩手配一名持盾辅助兵。老练的弩手任组长,两人轮流射击,当然在其并没有靠近时,持盾辅助兵也会协助装填。”
“真是个聪明的战术设计!这是您的发明吗?”马尔科难掩惊讶,没想到后世让热那亚弩手闻名上百年的弩手战术竟源自眼前这个佣兵队长。
卢卡微微颔首,平静中带着自豪:“您过奖了。大盾和三人组确实是我设计的,但也都是在战场上慢慢摸索出来的。”
正午时分,烈日炙烤着沙漠。尽管戴着防护的头盔和面巾,可以防止太阳光线的灼伤,但炎热的气温让马尔科感到阵阵眩晕。热浪扭曲着远处的沙丘,连空气都仿佛在燃烧。好在行军队伍适时停下休整——这样的酷暑确实不宜继续行军。
“大人不常在沙漠行军吧?慢慢就会适应的。”卢卡递来一条浸湿的头巾,又往马尔科鼻尖滴了几滴用薄荷叶碾磨而成的薄荷汁。清凉的刺激让马尔科顿时清醒不少。
“这一路倒是平静,连个撒拉森骑兵的影子都没见着。”马尔科大口啜饮着水囊,随意地和卢卡攀谈着。
“确实,这两天的袭扰相对刚出发时明显减少了。”卢卡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忧虑。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马尔科试探地问道。
“恐怕不是,我的大人。”卢卡摇摇头,“以我多年的经验,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愿主保佑我判断有误...但我担心撒拉森人正在集结兵力。“他顿了顿,苦笑道:“您来得真不是时候。”
“哦,您可以说的更详细点吗?”之前卢卡对热那亚弩手的战术的开发,已经令马尔科眼前一亮,刚刚这番话更让马尔科确定,卢卡绝非易辈,马尔科决定进一步试探。
随后卢卡的一番侃侃而谈,从两军的作战方式,战术对比到一路上的地理环境,逐一分析了他对当下的局势判断。
马尔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位佣兵队长的判断竟与昨日自己与狮心王理查的分析不谋而合,卢卡甚至也提到了阿夫苏森林和其他几个地点的重要性和危险性,并且对地理细节的把握也更加细致。要知道,马尔科能预判战局是因为前世关于阿夫苏之战的记忆,而卢卡却纯粹凭借战场直觉和多年的战争经验。
少年不动声色地继续试探,内心却掀起波澜。这已不仅是战术发明家的才能,更是统帅应有的战略眼光。他望着眼前这个谦逊的雇佣兵队长,心里已起了爱才之心,此人若能为多利亚家族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