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91年9月7日清晨,黎凡特,阿苏夫森林,罗彻泰利河河口***
昨夜十字军在罗彻泰利河河口形成的沼泽西边扎营,沼泽地形为十字军靠近内陆的东边提供了天然防御,可以说是个理想的驻扎地。那一晚风平浪静,在地形的掩护下十字军度过了平安的一晚。
但十字军仍须向南再走六英里的路程,方能走出这片林地抵达阿苏夫的遗址。在这里开始森林向内陆退去,于树木繁茂的山丘和大海间形成一个约三公里宽的开阔地区,狭小的平原在交战时既无遮挡,利于撒拉森骑兵机动,但十字军则会因为东边的阿夫苏森林而视野受限。
卢卡对此很是感到不安,他在昨晚命令热那亚雇佣军们再次整修装备,做好战斗准备。
今日一早,号角声便响起,十字军动身开拔,和之前的行军部署相同,圣殿骑士团作为先锋,随后是英格兰十字军,包括英格兰人、诺曼底人和安茹人,理查和他的王旗战车坐镇中央。
而勃艮第公爵于格三世所带领的法兰西十字军则紧随其后,在最后方殿后的则是医院骑士团大团长卡尼尔带领的医院骑士团。
远程部队和步兵依旧被部署在靠近森林的外侧,以掩护骑士和辎重。马尔科和卢卡所在的热那亚弩手在被分配在队伍的最末尾,与法兰西步兵一起掩护医院骑士团的骑士。
当最后一支十字军部队离开营地,完全进入这片狭长的开阔地时。森林深处骤然响起震天的战鼓、铜锣与号角声。紧接着,大地震颤,马蹄声如雷鸣般逼近。
沉寂数日的撒拉森人终于现身,而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原先小打小闹地小股袭扰。成千上万的部队从林间涌出,军阵如潮水般展开,绵延的军线,与背靠大海的紧凑十字军部队形成对峙。
任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决战已至。
位于最外侧的马尔科可以看到,这条延绵的兵线中央,高大的绘制有鹰的黄色旗帜在晨风中飘摇,那应该就是萨拉丁所在的位置。
马尔科怔怔地望着从东方阿夫苏森林中不断涌出的贝都因轻步兵和努比亚标枪手,以及在他们之间灵活穿梭突厥轻骑兵在不断逼近。
尽管在史书中读过无数的战役记载,也对今日的战斗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是他第一次身临其境地见识到这种场面,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敌军时,那种震撼仍让他呼吸为之一窒。
与他的恍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卢卡的反应。几乎在敌军号角响起的第一时间,这位经验丰富的指挥官就厉声喝令:“盾墙!弩手就位!”。
巨盾辅助兵慌乱地走出队列将盾牌插入沙地,迎向东面的撒拉森人。同一组的弩手则迅速躲在巨盾之后以寻求掩护。
然而敌军来得太快——阵型尚未完全成形,撒拉森人的第一波箭雨混杂着标枪就已经呼啸而至了。
马尔科仍骑在马上,眼睁睁看着漫天箭矢如蝗虫般飞来。他本能地想寻找掩体,却来不及下马。一支羽箭划着优美的弧线直取他的胸膛。
“砰!”金属碰撞的脆响震得他耳膜生疼。箭矢狠狠撞在他的胸甲上,胯下受惊的战马将他掀落马背。
就在马尔科惊魂未定之际,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拽起——是乔尔乔叔叔。这位老练的骑士一言不发,粗暴地将马尔科拖到盾墙后方。
“该死,你没事吧?”乔尔乔紧张地检查着马尔科是否受伤,“回答我!马尔科!”
“我...我没事...”马尔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磕绊地回答。
“圣母保佑,”乔尔乔确认马尔科没有受伤后如释重负地划了个十字,随即塞给他一面小圆盾,“拿着这个,去卢卡那里,看到那辆马车了吗?”乔尔乔指向后方,“待在那儿别动!”不等马尔科回应,乔尔乔就已经提着长剑离开。
马尔科很快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镇定,他侧举圆盾护住要害,以六十度角防御着流矢,快速向马车方向移动。
尽管箭雨仍在持续,但热那亚弩手们已经成功构筑起一道坚实的防线,巨盾整齐排列,每面盾牌间留有四英尺的射击空隙,训练有素的热那亚弩手们正通过这些间隙对撒拉森人进行还击。
“大人,您没事吧?”刚部署完部队的卢卡转头看向奔来的马尔科。
马尔科喘着气点头示意无恙,随即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虽然凭借历史知识马尔科对战局走向了如指掌,但面对真正战斗中的战术细节,他却一头雾水,这是史书上未曾提到的。马尔科深知自己远不如卢卡这样的老兵经验丰富。这也正是他渴望学习的地方。
“坚守阵地,在盾墙后反击即可。”卢卡镇定地回答,“他们的箭矢穿透力不足,很难造成实质威胁。”
“那么他们是在制造混乱?”
“正是如此”卢卡神色凝重地点头,“通过袭扰诱使我方骑士贸然出击,再由马穆鲁克和库尔德重骑兵收割”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在哈丁就是这样,那些骑士只顾个人荣誉而无视纪律,最终葬送了整支军队。”
卢卡指向远处疾驰的传令骑兵,骑兵背后插着的醒目的英王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但愿这次理查陛下能压制住他们的自负。“传令骑兵们正沿着战线来回奔驰,高声传达着“坚守阵线“的命令。
尽管如此,仍有个别年轻骑士按捺不住,高喊着“为了天主“冲出阵型,转眼间就被箭雨射落马下,随即遭到轻步兵一拥而上的攻击。幸运的是,在理查和于格的严令下,大规模的擅自出击总算得以避免。两位统帅亲自在战线间奔走,不断告诫那些骄傲的骑士团将领保持克制。
第一波撒拉森人的攻势渐渐消退,敌军撤退到弩箭射程之外。这场远程交锋显然未能取得撒拉森人预期的效果,百码开外的沙地上,零星散布着被弩箭射杀的敌军尸体。偶尔几个冒进的轻骑兵冲近阵前,也都被巨盾后的辅助兵用钩斧迅速砍杀。
就在此时,马尔科注意到面前的萨拉丁右翼部队开始向西北移动,直扑医院骑士团的左翼。
“该死!他们要包抄我们!”卢卡立马意识到敌军的企图:撒拉森人试图迂回到医院骑士团左翼,以四分之一圆弧的阵型对殿后的医院骑士团形成来自东边和北边的包夹。而热那亚雇佣兵所在的位置,正是整个大军最脆弱的尾部。
“收盾!转向北面!”卢卡当机立断地下令。训练有素的热那亚士兵迅速收起盾牌支架,整个防线开始有序地向北转动。与此同时,察觉战况变化的医院骑士团大团长也及时调遣法兰西步兵和弩手填补了防线出现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