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弑仙路 第17章 蚀骨沼泽

作者:请叫我卞卞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6-26 03:4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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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影鬼灵那撕裂灵魂的尖嚎余音,最终被蚀骨沼泽浓稠得化不开的灰雾彻底吞噬。绝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空气里弥漫的、令人作呕的焦糊与腥甜混合的恶臭。灰败的光线重新艰难地穿透雾气,照亮了泥泞战场上的狼藉和劫后余生的沉重喘息。

小瞳瘫倒在冰冷湿滑的腐殖土上,身体因剧痛而微微抽搐。肩胛处,那个被阴影鬼爪洞穿的伤口狰狞外翻,边缘皮肉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被烈火烧灼后又急速冻结的灰败枯萎状。丝丝缕缕粘稠如墨的灰黑死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正沿着伤口周围的经络,贪婪而顽固地向她身体深处蔓延侵蚀。她的小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压抑不住的抽气声,瞳孔中的光芒涣散摇曳,生命的气息在暗影侵蚀与即死诅咒的双重绞杀下,如同风中残烛,飞速流逝。

“丫头!挺住!”铁头半跪在小瞳身边,那张布满刀疤的横脸上此刻只剩下粗犷的焦急和一种面对如此伤势时的手足无措。他不敢触碰那可怕的伤口,只能徒劳地低吼,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药箱…左边…青玉瓶…”小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气若游丝,涣散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自己那被洞穿、散落在一旁的藤编药箱上。

木头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影,瞬间闪至药箱旁。他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精准地从散落一地的杂物中翻找出一个手指粗细、通体莹润如凝脂的青玉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如深谷寒潭、带着奇异蓬勃生机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竟短暂地压下了周遭的焦臭与血腥。瓶底,静静躺着两粒仅有龙眼核大小、碧绿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浑圆药丸。

“快!”木头那惯常冰冷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急促,将一粒药丸迅速递到小瞳唇边。

小瞳用尽残存的气力,含住药丸。药丸入口,瞬间化作一股冰寒却饱含生机的洪流,滑入喉中。几乎是药力散开的刹那,她灰败如死灰的脸上猛地泛起一丝极其微弱、如同枯木逢春前兆般的红晕。肩胛处那疯狂肆虐、试图吞噬一切的灰黑死气,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壁垒,凶猛的扩散势头骤然一滞!那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阴寒剧痛,也似乎被这珍贵的生机强行撬开了一丝缝隙,稍稍缓和。她急促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涣散的瞳孔也艰难地重新凝聚起一点微弱却坚韧的光。虽然依旧虚弱得如同悬在深渊边缘,但那生命飞速流逝的势头,终究是被这保命的灵丹强行扼住了咽喉。

她颤抖的手指,虚弱地指向药箱更深处的夹层。木头心领神会,又迅速翻找出几个油纸小包,里面是碾磨得极细的暗红色止血生肌散,以及几粒气味辛辣刺鼻的避瘴丸。

“给她伤口敷上止血散,再喂一粒避瘴丸,压住残余的瘴毒侵蚀。”独眼老卒拄着那柄尾端弹出短刃的探路棍,脚步略显蹒跚地走了过来。他脸色灰败,嘴角残留着一抹暗红的血痕,刚才硬接织影鬼灵爪风的反震之力,显然伤及了内腑。他浑浊的独眼死死盯着小瞳肩胛处那盘踞不散、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灰败死气,眼神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寒冰。“暗影之力蚀骨,即死诅咒伤了魂源……丫头这伤,算是暂时从鬼门关抢回了半只脚,但想彻底拔除……难如登天!就算拼了命回到砺锋城,也得看药师殿那些老怪物的手段,还有冥神肯不肯开眼了!”

四人围拢着气息奄奄的小瞳,在附近一块相对干燥、凸起的黑色岩石地带勉强坐下休整。木头沉默着,动作却异常熟练沉稳。他小心地清理掉小瞳伤口周围沾染的污泥和腐叶,将暗红色的止血生肌散均匀地敷在翻卷的皮肉上,那粉末接触到伤口,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又引来小瞳一阵压抑不住的痛哼。接着,他取出一粒避瘴丸,小心地喂她服下。小瞳虚弱地靠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因剧痛而不停颤抖,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冥人特有的、比阳世生灵更坚韧的体质,在药力的催动下开始缓慢地发挥效用。伤口边缘那可怕的枯萎灰败似乎被强行冻结,停止了肉眼可见的扩散,甚至在那死气的缝隙里,顽强地探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粉嫩的新生肉芽。然而,那盘踞在伤口最深处的阴冷诅咒之力,却如同跗骨之蛆,依旧顽固地、持续不断地侵蚀着她的生命本源。

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沉默,沉沉地笼罩着这小小的、被死亡沼泽包围的休憩地。只有小瞳无法完全压抑的、细碎的痛哼声,和远处灰雾深处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幽幽呜咽,交织成一首绝望的挽歌。

“他娘的!”这死寂被铁头一声压抑到极点、终于爆发的怒吼悍然撕裂!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湿滑冰冷的岩石上,“砰”的一声闷响,碎石簌簌滚落。他脸上的横肉因愤怒而剧烈跳动,那道狰狞的蜈蚣疤痕显得更加可怖,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难以掩饰的后怕。“这趟出来到底图什么?!捞人?捞他娘的魂!焰心是死是活,骨头渣子烂在哪个泥坑里都不知道!现在倒好!小瞳丫头半条命直接交待在这儿了!老鬼你也挂了彩,内伤不轻!这鬼地方的东西,真是越来越邪乎了!连织影鬼灵这种鬼东西都蹦出来了!再他娘的往里闯,是不是白骨大将的骨头棒子、噬魂老魔的勾魂索都要往咱们脑门上招呼了?!”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如同受伤的蛮牛,铜铃般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狠狠钉在一直沉默的寒星身上,语气充满了暴躁的怨怼和质问:“就为了一个可能早八百年就化成灰的家伙?值吗?!老子的命是贱,是刀口舔血换饭吃,但也不是这么糟蹋着玩的!要送死,你自己去!老子不奉陪了!这鬼地方,老子一息也不想多待!”

木头细致地处理完小瞳的伤口,默默走到寒星身边坐下。宽大的黑色斗篷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寒星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灼热的目光穿透了阴影的阻隔,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里,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漠然,而是充满了近乎狂热的探究,以及一种毫不掩饰的、对强大力量的敬畏崇拜。

“你…刚才的剑…”木头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两块冰片在摩擦,但语速却比平时快了些许,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抹掉鬼藤…破开鬼灵的阴影…那是什么剑法?没见过。水里的月亮…抓不住,碰不到影子…却能杀人。”他似乎极力想用贫瘠的语言描绘出内心的震撼,显得有些词不达意,笨拙而急切。他死死盯着寒星腰间那柄霜魂,又转回寒星那张在灰暗光线下依旧沉静无波的脸,仿佛想从那平静的深潭下挖掘出惊世的秘密。

寒星没有回应木头的追问。他背靠着一块冰冷刺骨的黑色岩石,左臂衣袖撕裂处,那层因鬼灵爪风侵蚀而凝结的黑霜,在体内《玄冥导引术》的全力运转下正缓缓消退,如同冰雪消融。但那股阴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侵蚀感,却如同跗骨的毒蛇,依旧顽固地盘踞在经络深处,需要持续消耗冥力去压制驱散。他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静静躺着那半枚染血的橘色徽章。断裂的创口边缘狰狞扭曲,如同野兽的利齿撕咬过的痕迹。徽章上,那原本象征着火焰与力量的印记,在蚀骨沼泽灰败天光的映照下,光泽显得黯淡而脆弱,上面沾染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和污泥混合在一起,触手一片冰凉,仿佛握着的是焰心最后残留的温度。

独眼老卒独自蹲在稍远一点的泥泞边缘,背对着休憩的众人。他佝偻着背脊,像一尊被风霜侵蚀殆尽的石雕,默默地抽着一杆烟锅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灰烬的旱烟袋。浑浊的独眼空洞地望着前方那片永无止境般翻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灰雾沼泽,眼神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深不见底的麻木,还有一种阅尽生死后近乎凝固的沉寂。铁头暴躁的咆哮、木头带着崇拜的追问、小瞳压抑的痛哼……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那厚重的灰雾和他心头的麻木隔绝在外。他只是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吧嗒着早已没有一丝火星和烟气的冰冷烟嘴,干瘪的嘴唇微微蠕动着,像是在无声地咀嚼着漫长岁月里积攒下的所有苦涩和无望。

时间在死寂和压抑中,如同脚下粘稠的腐殖土般沉重地流淌。小瞳的气息在药力持续作用下终于稍稍平稳了一些,但那张年轻的脸庞上,灰败的死气依旧如同烙印般盘踞不去。肩胛处敷着药粉的伤口虽止住了流血,可那灰黑色、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死气边缘,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触目惊心。空气中浓郁的毒瘴如同无形的锉刀,不断消磨着避瘴丸的药力,侵蚀着每一个人残存的体力。

终于,老卒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从蹲姿站起。他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将冰冷的黄铜烟锅在自己厚重的靴底用力地、重重地磕了一下。

“噹!”

那一声沉闷的脆响,在这死寂的沼泽里异常清晰,仿佛磕掉的不仅仅是烟灰,更是他心中最后一丝挣扎和犹豫。

他转过身,佝偻的背脊在这一刻似乎极其艰难地、短暂地挺直了那么一瞬。浑浊的独眼缓缓扫过众人疲惫、惊惶或沉默的脸,最终定格在气息奄奄的小瞳身上。沙哑的声音平板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岩石坠地般的决断:

“够了。”

铁头愤懑的咒骂戛然而止,木头也抬起了头。

“小瞳丫头撑不住了。”老卒的声音像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再往前闯,就是带着她往鬼门关里跳。这趟活……到此为止。”

他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寒星,那只浑浊的独眼中,复杂的情绪如同浑浊的泥潭在翻涌——有未能完成承诺的深重愧疚,有面对绝境的深深无力,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对这个年轻人孤勇决绝的敬意。“寒星小兄弟,对不住。老朽无能,这蚀骨沼泽的最深处,我们几个……是走不到了。”他顿了顿,目光移回小瞳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指令,“丫头,把药箱里你能匀出来的、对付鬼气侵蚀和内外伤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寒星兄弟留下。算是我们……最后一点心意。”

小瞳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虚弱而坚定地点了点头。她颤抖着、几乎无法抬起的手臂,在木头沉默而有力的帮助下,艰难地在药箱散落的物品和夹层里摸索。很快,几个被油纸仔细包裹的小包和两个小巧的瓷瓶被找了出来:气味辛辣刺鼻的避瘴丸,颜色暗红如凝血般的止血生肌散,一小瓶青翠欲滴、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续骨生肌膏,以及一个用某种惨白兽骨雕刻而成、盒口严丝合缝地贴着暗黄色符纸封印的小骨盒。揭开符纸一丝缝隙,一股浓烈到令人心神一凛的药味混合着奇异的檀香气息逸散出来——那是专门用来拔除、压制阴邪鬼气本源侵蚀的“镇魂拔毒膏”,极其珍贵,往往是保命的最后依仗。

“寒星大哥……”小瞳的声音细若游丝,几乎被沼泽的风声淹没,却充满了真诚的担忧,“这…蚀骨沼泽…危险…驱邪…这‘镇魂膏’…或许…能帮上忙…你…一定要…小心……”她用尽力气,将药包和冰冷的瓷瓶、骨盒递向寒星,眼中满是恳切与忧虑。

寒星默默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这份沉甸甸的馈赠。冰冷的药瓶和骨盒触手生寒,却仿佛还残留着小瞳指尖传递过来的一丝微弱温度。“多谢。”他声音低沉,只有两个字,却重逾千钧。

“保重!”铁头瓮声瓮气地吐出两个字,一把抄起地上沾满泥污的沉重巨斧扛在肩上,随即俯下身,动作竟是前所未有地小心,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将虚弱的小瞳稳稳地背在了自己宽阔的背上。小瞳的身体接触到铁头坚实的背脊,牵扯到伤口,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木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寒星,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入脑海。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背起那个几乎已经空了的藤药箱,将长弓紧紧握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老卒佝偻着背,一步步走到寒星面前。布满风霜沟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只浑浊的独眼,如同最深沉的古井,深深地、长久地凝视着寒星。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皮囊,要将这个即将独自踏入深渊的年轻人,连同他眼中那份沉默的决绝,一同烙印在灵魂深处。他没有说任何告别的话语,一个字也没有。只是极其缓慢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那一点头,仿佛承载了千言万语,又仿佛耗尽了毕生的力气。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不再停留,佝偻的身影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苍凉,率先踏上了那条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归途。沉重的脚步踩在湿滑粘腻的腐殖土上,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每一步都踏在人心上,透着无尽的疲惫与风霜。

铁头背着小瞳,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生怕颠簸到背上的伤者。木头则沉默地走在最后,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翻涌的灰雾,如同最忠诚的影卫。三个人的身影,连同小瞳那伏在铁头背上、显得格外娇小而脆弱的轮廓,很快就被前方无边无际、如同活物般翻滚的浓密灰雾彻底吞没。沉重的脚步声、铁头粗重的喘息、小瞳偶尔无法压抑的细微痛哼……所有的声音,都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迅速远去、减弱,最终彻底消失在蚀骨沼泽永恒的寂静里。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灰雾,依旧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流淌着,将一切痕迹悄然抹平,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

原地,只剩下寒星一人。

绝对的、比刚才鬼灵制造的黑暗更深沉百倍的空寂,瞬间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淹没。砺锋城的方向早已被厚重的雾墙彻底阻隔,模糊得如同另一个世界。前方,是更深、更浓、翻涌着无尽未知凶险与死亡气息的蚀骨沼泽深处,雾气浓得如同凝固的灰白尸液。脚下是冰冷刺骨、令人心头发毛的粘稠泥泞,散落着森白的碎骨、锈蚀的兵器碎片,以及织影鬼灵残留的、散发着焦糊恶臭的腐蚀痕迹。空气中,血腥味、苦涩的药味、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怨毒诅咒气息,混合着沼泽本身的腐烂甜腥,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无形之网。

他缓缓低下头,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那半枚染血的橘色徽章,静静地躺在掌心,断裂的边缘冰冷而狰狞,如同野兽的獠牙,刺得掌心肌肤生疼。上面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不祥。右手,则紧握着那柄黝黑无光、剑身残留着淡淡鬼气侵蚀痕迹的冥铁长剑。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留恋的回望。寒星将小瞳赠予的药包和那珍贵的“镇魂拔毒膏”骨盒仔细贴身收好,连同那半枚冰冷的残章一起,紧紧贴在胸口。他最后,极其短暂地瞥了一眼老卒他们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下无边无际、混沌翻涌的灰白,如同亘古不变的死亡幕布。

然后,他迈开脚步。

身形如离群的孤鸿,又如投入熔炉的寒铁,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与决绝,一步踏入了前方那片翻涌着永恒死亡与无尽未知的浓雾深渊。足下湿冷的泥泞发出孤寂而清晰的“咕叽”声,这声音只持续了短短几步,便被蚀骨沼泽那永恒的、吞噬一切的灰白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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