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广州府香山壕,亦称之为壕镜,因位于香山县境内而得名,属香山县管辖范围。
明正德年间,第一个葡萄牙人亦称佛郎机人欧维治来到还称之为屯门的壕镜地界,与广东地方居民开展私下的香料贸易。
此后几年,明朝与葡萄牙人的对外贸易份额越来越大,流失的大量商税最终引起了当时的广东地方官员注意。
依照大明的海禁政策,广东府衙派出官员要求葡萄牙人要么交重税,要么离开大明。
葡萄牙人不愿意承担重税,悍然派兵占领了屯门,于是中葡屯门之战爆发。
最终,广东海道副使汪铳率军击退葡萄牙人,收复屯门。
嘉靖以后,葡萄牙人贿赂广东地方官吏,取得在澳门码头停靠船舶和进行贸易的权利,并逐渐开始形成葡萄牙人聚集地,以及广东对外贸易的集散中心。
明政府也借此将壕镜当作特别对外贸易港,默认了此地的特殊性。
鉴于壕镜在对外贸易中的比重越来越大,嘉靖朝廷开始将电白县的市舶司移至壕镜,并派出专员收取商税,设立屯卫监视来往外国商人。
万历以后,明政府在此设立关闸,专门派驻香山县丞进行管理,与葡萄牙社区的内部选举出来的首领共同管理当地。
因为当地居住有大量葡人,远东地区第一个天主教堂圣保禄教堂在此成立,天主教当世教宗还划定任命了管理远东教区的壕镜教区主教。
至此,壕镜逐渐成为天主教在远东的宗教传播中心。
大明官场中有名的汤若望、南怀仁都是从壕镜走出来的天主教传教士。
“汤教士,我大明太子殿下如此看重先生,还望教士先生早日启程的好,默然太子殿下等急了。”
壕镜葡人聚集社区里,香山县丞带着一干吏员破天荒的对着一个白人如此礼遇,让周围的葡人看得咂舌。
“陈县丞说的是,我早就订好了船票,不日即可启程。”
听到汤若望的承诺,陈县丞满意离去。
一直在一旁当观众的葡人社区首领连忙上前高兴道:“尊敬的沙尔(汤若望真名)先生,您能够得到明人太子的召见,真是个天大的好事情,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一个商人代表也出言道:“是的,一定要向太子殿下处罚那该死郑芝龙,天哪,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贪婪的人。”
自从知道汤若望被明太子召到杭州做官,他的住处便没有一天是亲近的,除了隔三差五来催他上路的香山县丞,也有想要让他在太子面前争取社区利益的社区首领,亦有深受郑氏盘剥的商人代表。
可汤若望对他们都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上帝的荣光能否洒在这片愚昧的土地上。
自从他亲自拉入教的徐光启病逝后,天主教在明朝的事业便陷入了停滞,他也很快被京城的官员们疏远,不得不回到壕镜,以整理与徐光启一同修著的《崇祯历书》,他将之重新命名为《西洋新法历书》。
他相信,明太子一定会看重自己手中的这本现存的历书,毕竟原本已经失陷在了北京城中。
送走一干有求者,汤若望重新投入整理著作的工作中。
砰砰砰——
敲门声再次响起,本来有些厌烦的汤若望打开门看到来人后,立即露出笑容:“愿主保佑你,亲爱的助理主教先生。”
来人正是壕镜天主教堂圣保禄教堂的助理主教埃文斯教士,也是当前耶稣会在远东的负责人,总览远东地区的一应教务管理。
自前任主教賈耐劳去世以后,因为葡萄牙王国与大明朝内部的相继动乱,壕镜教区主教一职空悬至今。
因此圣保禄教堂的主持工作便暂由助理主教埃文斯负责,直至新任主教被任命。
埃文斯身着教士长袍,胸前挂着十字架,温和的笑道:“亲爱的汤若望,得知你即将远行杭州,向那些迷途的羔羊转播主的荣光,特来与你送行,原主的荣光永远保佑你,我虔诚的兄弟,阿门。”
“阿门。”
汤若望将埃文斯引入房间内,看着满屋子几大箱子,埃文斯开口道:“如此多的行李,光靠你一个人可提不动,可雇佣人随行?”
汤若望回道:“这几日光顾着整理文稿,倒是忘了。”
埃文斯笑道:“那倒不必麻烦了,既然那明人的太子愿意建立教堂,我决定派出一名教士,以及几名虔诚的教众与你同行,填补杭州教堂的空白,传播主的荣光如何?而且这样你能专心在明朝廷内施展学识,不必担心教务问题。”
汤若望高兴道:“那这样可太好了。”
埃文斯转头高喊道:“菲恩,进来吧。”
“和你一起的还有人?”
“当然,这是我为你选定的传教副手,是我们圣保禄教堂近些年来最优秀的教士。”
房门打开,一名不到三十岁,身着一身羊毛衣,带着兜帽斗篷,胸前挂着银十字,金发碧眼的白人出现在汤若望的眼前。
汤若望带着眼镜,上下打量了片刻,看着熟悉的面容,用中文道:“你是哪里人先生。”
菲恩镇定自若的用中文回道:“特里尔人,先生。”
“什么,真的?太好了,我来自科隆,与特里尔不远的,你知道的,在这人迹罕至的远东,能够见到一个德意志老乡真不容易,天哪,在东方太久,我都要忘了科隆了。”
汤若望高兴的转向埃文斯,“助理先生,我同意你的意见。”
埃文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菲恩,“汤若望先生是一个富有学识和十分了解东方的人,你一定要好好向他请教学习,你可以将他当作你的老师,我相信他绝对可以胜任。”
“这是自然的,助理先生。”
“愿主与你常在。”
送走埃文斯,汤若望再次打量了菲恩,摇头不满意道:“不行,不行。”
菲恩疑惑道:“怎么了,老师。”
“你这身打扮不好,来孩子,我为你找一套明服试试,今后你会常与明人打交道的,要熟悉穿明装。”
“还有,孩子,你记住,接下来的时间你要多读一读明人的书籍,我会为你列一个书单,这对你了解明人的历史,与明人打交道很有帮助。一个不了解他们的人,是无法得到他们的尊重,更别说传播主的荣光了。”
菲恩点头道:“我记住了老师。”
“非常棒,你能说明话很好,但记住这只是开始,要想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传播信仰,还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且不理汤若望与菲恩两人如何做即将出行的准备,这边埃文斯回到教堂吩咐完即将派驻杭州的修士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现在南怀仁在北京,汤若望在杭州,不管他们谁胜谁败,都不会亏。”埃文斯如此想道,“要是东方一直这么乱下去就好了,我也不必如此辛苦了。说不定有生之年便可以出任一方主教。”
天知道天主教在远东传播有多么难。
天主教来到远东何止百年,锲而不舍的经过数代传教士的努力,才好不容易有了壕镜这么一个落脚点。
要不说天主教内部将远东称之“魔鬼之地”,意为最难以教化的地区,让天主教内部的一众教士避之不及,几乎等同于流放之地。
也就是耶稣会这群狂信徒、清教徒、苦修士愿意为了传播主的荣光,不辞万里来到这里,修学校、修医院、出任官职、担任王师。
只要是对传教有利的事情,他们都愿意去做,哪怕是以身殉道,也在所不惜。
因此,远东的天主教职务,主要便是由耶稣会成员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