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破,萧铣经营多年的基业一日倾覆。
城中府库尽数被杨倓掌握,粮草堆积如山,兵甲器械不计其数。
墨五兴奋地向杨倓禀报:“殿下,此次江陵大捷,我们缴获的物资足以支撑大军一年用度!”
杨倓微微颔首,目光却投向了另一份名册。
那是萧铣府邸中被俘家眷的名单。
一个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萧薇柔。
“萧铣之女?”杨倓淡淡问道。
“正是,殿下。”亲兵回答,“此女年方二八,容貌……容貌绝世。”
杨倓的指尖在那个名字上轻轻一点,沉吟片刻。
“带她来见我。”
夜色渐深,江陵城内逐渐恢复了平静,只有巡逻士兵的甲胄摩擦声偶尔响起。
杨倓的临时帅府内,灯火通明。
萧薇柔被带了进来。
她身着素衣,未施粉黛,却难掩其倾国倾城之姿。
面对着这位决定她生死的燕王,萧薇柔的脸上没有惊慌失措,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与坚韧。
“萧铣之女,萧薇柔,参见燕王殿下。”她盈盈一拜,声音清冷如泉水。
杨倓挥退了左右,包括墨五。
偌大的厅堂内,只剩下他和萧薇柔两人。
“你不怕我?”杨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萧薇柔抬起头,清澈的眼眸直视着杨倓:“怕又有何用?成王败寇,自古皆然。薇柔如今是阶下之囚,生死皆在殿下一念之间。”
杨倓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你倒是看得通透。”
他示意萧薇柔坐下。
“令尊萧铣,好大喜功,外宽内忌,并非明主。”杨倓平静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萧薇柔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家父有他的抱负,只是时运不济。”
“时运?”杨倓轻笑,“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靠的仅仅是时运吗?”
他站起身,踱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李渊、李密、窦建德,乃至令尊,哪一个不是野心勃勃之辈?他们都想在这乱世中分一杯羹,却不想想,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萧薇柔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你觉得,令尊与我,谁更有可能平定这乱世?”杨倓突然回头问道,目光锐利如鹰。
萧薇柔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殿下用兵如神,奇袭江陵,薇柔虽是一介女流,亦知殿下雄才大略,非家父所能及。”
“哦?你这是在恭维我,还是真心话?”杨倓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是真心话。”萧薇柔语气坚定,“家父败于殿下之手,不冤。”
杨倓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给萧薇柔倒了一杯。
“你可知,我为何要单独见你?”
萧薇柔端起茶杯,却没有喝:“薇柔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我只是好奇,”杨倓看着她,“萧铣那样的人,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她的沉静,她的坚韧,甚至她那不卑不亢的态度,都与他印象中那些骄纵的世家女子不同。
萧薇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低声道:“家父虽有不足,但对薇柔……尚算慈爱。”
“慈爱?”杨倓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若他真慈爱,便不该起兵造反,将你们置于险地。”
萧薇柔轻轻摇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隋失德,天下分崩,家父也是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杨倓冷哼一声,“不过是为自己的野心找借口罢了。”
他看着萧薇柔,目光深邃:“你可知江陵城破,你将面临何种命运?”
萧薇柔放下茶杯,坦然道:“或为奴为婢,或……一死而已。”
“你不求饶?”
“求饶若有用,殿下又何必攻破江陵?”萧薇柔反问。
杨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冷酷似乎消融了些许。
“你很聪明,也很冷静。”
他换了个话题:“你读过书?”
“自幼随家师读过一些经史子集。”
“那你对这天下大势,有何看法?”杨倓问道,仿佛不是在同一个阶下囚说话,而是在与一个可以平等交流的人探讨。
萧薇柔略作思忖,道:“天下苦隋久矣,民心思变。然群雄逐鹿,战火不休,百姓流离失所,苦难更甚。唯有真正的雄主出现,扫平六合,重整山河,方能还天下一个太平。”
“何为真正的雄主?”
“德才兼备,心怀苍生,能驭下,能容人,有雷霆手段,亦有菩萨心肠。”萧薇柔一字一句地说道。
杨倓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你觉得,我算吗?”
萧薇柔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沉默了许久。
“殿下有雷霆手段,亦有雄才大略,至于是否心怀苍生,是否能容人……薇柔不敢妄言。”
杨倓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你倒是敢说实话。”
这一夜,他们聊了很多。
从诗词歌赋到经史子集,从天下大势到民生疾苦。
杨倓发现,萧薇柔不仅美貌,更有远超寻常女子的见识与胸襟。
而萧薇柔也从杨倓的言谈中,感受到了他那深沉心机之下,隐藏的抱负与决心。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
一夜已过。
杨倓站起身,看着萧薇柔略显疲惫却依旧清丽的容颜。
“你先在此住下,不会有人为难你。”杨倓说道。
萧薇柔起身,再次行礼:“多谢殿下。”
她不知道杨倓究竟想做什么,但她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杨倓走出房间,清晨的微风吹散了他一夜未眠的倦意。
墨五早已等候在外。
“殿下。”
杨倓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吩咐:“派人好生照看,不得有误。”
“是。”墨五应道,心中却充满了疑惑。
这位燕王殿下,似乎对这位萧铣之女,有些不同寻常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