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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不熟练地摸走碎银之后,李道玄问了一句:

“洪州城中近日可有什么怪事?”

想着不能白挣这块碎银的兵卒开始绞尽脑汁,但是最后很遗憾的无奈摇头。

大雨下了三四天了,人都没见几个,哪有什么怪事。

没怪事就是好事,李道玄又问了一句玄奘:

“和尚,你是要去哪里?”

真的是有些意识模糊的玄奘,闻言从发呆状态下回神,吐出三个字:

万花店。

李道玄看下一脸你随便问的兵卒:

“城中可有此处?”

“有有有,三十年老店,童叟无欺,就在城南门头近处。”

终到了洪州,也知了万花店所在,玄奘再次强打精神,拜谢兵卒,进城继续向南。

李道玄带人跟了上来。

“和尚,你去万华店做什么?”

玄奘此刻也没了什么隐瞒的想法,坦言说道:

“小僧听闻小僧祖母暂住在那店中,特来探看。”

几人脚步不停,李道玄明知故问道:

“和尚你倒是纯孝,探望祖母弄的如此拼死赶路,我等还是买些吃食同去吧,空手总是不太合适。”

李道玄此话一出,玄奘却是继续走,头却低下,有些哽咽道:

“陆公子,此言羞煞小僧。

小僧,小僧恰是这世间最不孝之人。有愧于亲,祖母在那万华店中已有十八年未曾探看,今日,今日也不知能否寻到。”

李道玄没再深问,只是说了一句:

“事在人为。十八年不来,也不是和尚你的问题,今日既来了这洪州,定是能寻到亲人。”

“借陆公子所言。”

洪州城中,雨势渐小,行人稀疏,再无阻隔。

四人径直到了万华店前。

暴雨初歇的万花店像块被江水泡透的茶饼,门楣上刻着“万花店“的木牌满是沧桑的痕迹。

玄奘望着店上木牌,突然有些胆怯。

万一,万一只得了个身死的消息,他该如何面对。

李道玄一把箍住了玄奘肩膀,把他半推半就地拽进了店里。

“店家,店家何在!”

因为暴雨几日里都没了生意的店家,方才还在柜台后面打盹,被呼唤声音炸地猛一激灵,后脑撞上货架,震得陶土酒瓮直晃。

脸上满是沟壑的老伯捂着后脑勺就小跑了出来:

“在的,在的。”

而后,两颗碎银在老伯眼前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

连后脑勺的疼痛都顾不上了,老伯两只手齐上,熟练地接住了明明飞向不同方向的两颗碎银。

而后,再次捂住后脑勺的老伯,腰弯的弧度更低了。

玄奘还在踌躇,李道玄先开口吩咐了起来。

“烦请店家置办细麻僧袍一套,襕袍也来三套,还有什么内衫靴鞋一并买了。”

店家老伯见眼前四人如江底爬出的水鬼一般,衣袍滴落的浊水已在他店内汇成小潭了。

但拿了钱银,自然是服务第一。

“王十七!还在偷懒!过来采买!”

店家唤来了一位睡眼惺忪的小二,让其采买衣物,速去速回,而后亲自沏了四碗热茶,端了过来:

“几位客官,是想住店还是打尖,可还有什么吩咐。”

吴越接过茶水,还在嗅茶是否安全,就见李道玄已经一口喝了个干净。

“住店,四间上房。还有一些旧事,想要询问店家。”

大生意。

店家脸上笑容愈发明媚:

“客官有什么随便问,老朽在这洪州两代经营,三十年内大小事情,都了解的。”

李道玄看向一旁玄奘,玄奘也终于调整好了心情,茶也没喝,走了上前。

“施主可还记得。“

玄奘合掌行礼,脸上虔诚带着愧疚:

“十八年前,有位江州陈客官,送母亲在此寄住,不知,不知如今这位母亲,可还好么?“

店家蹙眉,似在记忆里挑拣,最终口中喃喃道:

“是那张婆婆吧。那年有位陈客官带着母亲住到了我店中,本是要赶路去那江州,却不想张婆婆得了重病,只得陈客官先去江州打点,在老朽这留了两月的钱银,让张婆婆暂住养病。“

随着话语连线而出,店家的记忆也越发清晰,十八年前的事情开始折返了回来:

“许是那年夏天发蛟水的缘故,也许是江州那出了什么岔子。总之,那位陈客官就再也没有回来。

张婆婆在我店中日日等着儿子回来,一等,就是三四年,眼睛也哭瞎了,也拿不出一分钱的店租还我,最终,自己离开了小店。”

玄奘听闻至此,已是泪流满面。

他也是前几日才重见了母亲,才知道自己父亲在十八年前,就被歹人害死在了洪江之中,再无音信。

而那哭瞎眼的祖母,一个人离开店,又怎么能活。

李道玄在一旁听着,有些共情难过,有些愤怒火光,但是终究是没有丝毫的情绪外露。

他可以也有若感伤一般痛哭,博这玄奘好感。

但他终究是二十年间,见过了太多悲惨。

这人间,哪见什么仙神佛祖,有的只是兵灾人祸,乃至人类相食。

“那店家可知这位张婆婆如今身在何处,可还有消息传来。”

店家看着泪流的玄奘,听着李道玄的问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当年陈客官的容貌。

与眼前的这和尚八九分相似,一样年轻,却只是更加意气。

宛若当年。

“你是,你是那位陈客官的后人?!那张婆婆如今还活着,在南门头一个破瓦窑里,每日上街叫化度日。这几日大雨之前,老朽还差人将些剩菜递送过去。”

李道玄听闻,又递了一块银锭:

“五件上房,再加一套婆婆衣物。热水备好,等我们回来。然后,店家找个人为我等带路。”

店家自是满口答应,接过银锭,手中捏了一捏,就从店后唤了一个少年,带着李道玄等四人去寻了乞讨了十四五年的张婆婆。

店家吩咐完少年,还口中称赞道:

“看来那位陈客官后人也是出息了,心也好,还回来接张婆婆,张婆婆也算熬出头了。”

玄奘不语,只是跟着少年出了店门。

出息,他有自知之明,世俗看来,他可是一点出息都无,身上分文全无。

李道玄也是眼带冷光。

儿子惨死,儿媳被占,自己乞讨,但是如今熬出头了吗?

远远没有。

故事才刚刚开始,做为无关大局的尘埃,漫天神佛,并不关心你的幸福与否。

“好日子”,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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