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的风裹着海腥味钻进领口,秦晚指尖抚过日记本上母亲的字迹,“晚晚,我从未觉得你是耻辱。”最后一个“辱”字被泪水洇开,模糊成团浅蓝的雾。
她喉间发紧,二十年前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涌上来——那时她抱着襁褓里的女儿,听护士说“姜家送来的律师在一楼等”,母亲攥着她的手说“别怕,我们晚晚是最勇敢的”。
“沙沙”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住。
秦晚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林逸——他总把皮鞋后跟压得很轻,像怕踩碎什么易碎的东西。
“要哭就哭吧。”他的体温隔着西装渗过来,手臂环住她腰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日记本哗啦翻页,“我以前总觉得,蛰伏是一个人的事……”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在发丝里,“现在不是了。”
秦晚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母亲写的“月亮”二字上。
她反手勾住他的手腕,触到他腕骨处凸起的旧疤——那是三年前为救她被碎玻璃划的,当时他说“林氏继承人的血,给秦总的项目当奠基礼”。
现在这双手正轻轻拍她后背,像在哄一只受了惊的猫。
“陈记者删了原图。”林逸突然说,掌心覆住她攥紧日记本的手,“他发消息说,想写你在码头搬货时磨破的手套,写你给货主们垫运费时签的欠条,写你今天站在台上被质疑时,手指抖得握不住话筒却没退半步。”
秦晚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他。
月光把他眉骨的影子投在眼下,让他原本冷硬的轮廓软了几分:“你又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林逸低头吻她发顶,“只是告诉他,真正的新闻不该是挖人伤疤,而是看伤疤上开出的花。”
后台监控室里,陈记者盯着手机屏幕上林逸的回复——“如果你愿意写真相,我会给你独家专访”,喉结动了动。
他删掉云端备份的原图时,手指在“确认删除”键上顿了三秒。
三年前他被姜家买通写秦晚“私生女母亲是舞女”的报道,在酒店走廊见过秦晚:她抱着个纸箱,里面是泛黄的账本和褪色的工牌,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说“陈记者,等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天,你再来写我”。
此刻他点开文档,光标在标题栏停留两秒,敲下《红月亮守护者:一位女性的十年沉浮》。
窗外的霓虹灯映在屏幕上,把“守护者”三个字染成暖橙色。
同一时刻,帝豪酒店顶层套房的电视正播放发布会录像。
霍明川捏着威士忌杯的手青筋凸起,冰块撞在杯壁上发出脆响。
画面里秦晚被货主们簇拥着走下台,他“啪”地关掉电视,屏幕黑下去前映出他扭曲的脸:“不过是群乌合之众。”
手机在大理石桌面震动,姜若雪的微信跳出来:【私生女档案已加密发送,包含当年接生护士的证词和医院存档。】
霍明川点开附件,一张泛黄的出生证明照片占满屏幕。
他勾了勾嘴角,拨通号码:“姜小姐,我要的资金链缺口数据,什么时候能到?”
“明天上午十点。”姜若雪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丝绸,“但你得先让林氏的新能源项目招标出点问题——我记得你在招标办有位老朋友?”
霍明川转动无名指上的黑玛瑙戒指,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猎食者徽章”:“成交。另外,提醒你,秦晚最近在接触东南亚的旧部,那些码头老板可不好对付。”
“所以我才需要你。”姜若雪轻笑一声,背景里传来文件翻动的沙沙声,“等我拿到姜家70%的股权,霍总想要的港口特许经营权,自然是囊中之物。”
行业论坛的水晶吊灯把林逸的肩线切得很直。
主持人举着话筒笑:“林总,外界都说您和秦总是商业盟友,不知道这个‘盟友’有没有更具体的定义?”
台下记者们的镜头唰地对准两人。
秦晚捏着咖啡杯的手指微蜷——三天前在顶楼,她还在担心公开关系会成为对方的软肋。
“她是我最信任的合作伙伴。”林逸侧头看她,目光像穿过十年商海浮沉,最终落进她眼底,“也是我未来的妻子。”
现场炸开一片抽气声。
秦晚的咖啡杯“叮”地磕在托盘上,抬头时看见他西装内袋露出半角银簪——那是发布会当晚她别在他领口的,说“以后我的月亮,分你一半”。
“林总这是要官宣?”主持人的声音带了丝调侃。
林逸伸手替她理了理被话筒线勾住的发梢:“三年前我在码头搬货时,她蹲下来帮我系松开的鞋带。那时候我就想,能让我在泥里抬头看见月亮的人,该用戒指套住,而不是用合同。”
秦晚的耳尖慢慢红了。
镜头扫过会场角落时,穿黑西装的男人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最后一页纸角露出“霍伯”两个字。
夜晚的栈桥被红月镀了层血边。
林逸脱了西装披在她肩上,海风吹得他额发乱翘:“小时候我爸说,红月亮是天上在煮酒,等酒煮好了,所有被藏起来的真心都会浮上来。”
秦晚靠着他胸口,听得到他心跳像打桩机似的“咚咚”响。
远处灯塔的光扫过海面,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能盖住二十年前那个抱着婴儿在医院走廊发抖的女孩,盖住三年前在码头搬货磨破手的男孩。
“你说,我们的真心浮上来了吗?”她仰头问。
林逸低头吻她眼角:“早就浮上来了,在你替我挡下姜若雪的退婚通告那天,在我替你撕掉‘私生女’报道那天,在我们签婚书时按手印,指纹叠着指纹那天。”
海平线尽头,两艘游艇的灯光相撞。
霍明川站在船头,把签好的合作协议递给姜若雪:“记住,我要的是林氏和秦氏双败。”
“放心。”姜若雪接过文件时,腕间翡翠镯子闪过冷光,“我已经让助理联系霍伯的人——听说那位老先生最近对‘跨国商业安全’很感兴趣?”
夜风卷着海浪声涌进栈桥。
秦晚没听见远处的对话,她只听见林逸的心跳,和红月在云层里挪动时,轻轻说了句“要来了”。
华盛顿时间上午九点,霍伯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
助理把平板递过来,屏幕上是A市行业论坛的录像,林逸的声音清晰传来:“她是我未来的妻子。”
“安排星耀资本的人下午三点见面。”霍伯把平板推回去,目光落在窗外国会山的圆顶上,“就说,我对‘威胁国家安全’的商业联盟,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