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作室的空调开得很足,林逸却觉得后颈沁出薄汗。
终端屏幕的蓝光在他镜片上投下一片幽影,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空调的嗡鸣——这是最后一步,五亿保证金划进监管账户,就能锁死霍明川的空单漏洞。
“林总!”阿美突然抓着椅背凑过来,发梢扫过他手背,“霍明川的对冲基金又加仓了两亿!他们在赌我们凑不齐保证金!”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人造革椅面,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眼睛生疼。
林逸的拇指顿了顿。
他想起三小时前在茶水间,张总监把儿子的照片推到他面前,背面歪歪扭扭写着“爸爸加油”;想起秦晚递来证词时,档案袋边缘还沾着档案室的旧纸屑,混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
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拼出一幅清晰的图——霍明川太急了,急到忘了空单持仓越重,平仓时需要的现金流就像滚下山的巨石。
“慌什么?”他扯松领口,声音里带着冰碴子,“他加他的仓,我们填我们的坑。”指腹重重按下确认键,操作提示音“叮”的一声炸响,屏幕弹出“交易成功”的绿色对话框,五亿数字在“可用保证金”栏里跳动,像一记重锤敲在霍明川的七寸上。
同一时刻,二十公里外的姜氏集团顶楼会议室,秦晚的指尖在投影仪遥控器上点出轻响。
“2021年3月,霍明川以‘海外并购’名义转移的1.2亿,实际进了这家离岸公司。”激光笔的红点停在财务报表最后一行,“而这家公司的法人,是姜若雪的私人律师。”
陈姨的手指在剪辑软件上翻飞,听见这话抬头道:“秦总,刘医生的诊断书已经同步到财经媒体邮箱了。当年被姜家坑惨的货主们……要不要把他们现在的视频剪进去?有的还在跑物流,有的开了小超市,镜头一推就能看见货架上落灰的旧货单。”
秦晚望着投影幕布上霍明川的签名,十年前新加坡码头的暴雨突然涌进鼻腔。
那时她抱着被雨水泡软的货单,听着姜家派来的人说“秦小姐还是安心当少奶奶”,现在那些被碾碎的单据,终于要变成刺向敌人的刀。
“剪。”她声音很轻,却像敲在青铜上,“苦难要让看的人疼,才叫证据。”
纽约时间凌晨三点,方经理的咖啡杯沿凝结着水珠。
他盯着屏幕上林氏股价的波动曲线,喉结动了动——这根本不像新手的操作,每一笔对冲都精准戳在空头的命门上。
手指在键盘上悬了三秒,他想起三天前林逸精准预判他做空节奏时发的消息,鬼使神差敲下:“林总,你比霍明川有意思多了。”
消息刚发出去,对话框就弹出回复。
方经理挑眉——“那你愿不愿意赌一把?”后面跟着个位置坐标,是A市金融中心顶楼的云景餐厅。
他盯着屏幕笑出声,把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姜家老宅外的梧桐树下,张总监的西装被夜露打湿了一片。
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堵在他面前,左边那个推了推墨镜,袖口露出半截龙纹刺青:“张总监,霍总说你儿子在私立医院的特护病房……要是出点意外——”
“停。”张总监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刘医生的消息跳出来:“孩子今晚开始停用激素,体温36.8,心率正常。”他想起今早去病房时,儿子攥着他的手指说“爸爸像超人”,喉结滚了滚,“你们的医生已经被换了。现在,该害怕的是你们。”
龙纹男的脸色变了。
他刚要摸后腰的东西,张总监的手机又震了震,是秦晚发来的视频链接——画面里,霍明川在财务报表上签字的手,和他转移资金的银行流水,正同步出现在各大财经APP的推送里。
“叮——”
操作室的闭市倒计时突然响起。
林逸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15秒,10秒,5秒!
他看见买盘突然像潮水般涌进来,林氏股价从-12.3%开始疯狂拉升,红柱像把利刃刺破绿海。
“9.8%!涨停了!”阿美尖叫着抓住他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肌肉里。
操作室里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林逸转头看向墙上的监控屏——秦晚站在会议室落地窗前,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嘴角扬起的弧度,像十年前她在新加坡码头抱着最后一份货单时,眼里那簇不肯灭的火。
“我说过,我们会赢。”他轻声道。
秦晚抬头望向天际。
红月还悬在那里,这次没有沉下去的迹象。
海风掀起她的风衣下摆,她摸出手机,给林逸发了条消息:“去董事会吧,老股东们该急了。”
手机在林逸口袋里震动。
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林氏集团紧急董事会通知”的邮件,发件人是林氏最顽固的老股东周伯。
窗外的天已经泛起鱼肚白,他捏了捏发酸的眉心,转头看向秦晚。
她正把张总监的证词收进手包,抬眼时眼底有星子在跳:“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林逸扯了扯领带,嘴角扬起点冷硬的笑,“但等我回来——”他指腹轻轻碰了碰她手包的搭扣,“我们该算算,谁才是这场局里,最该退场的人。”
操作室外的走廊里,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经过,听见里面传来年轻男人的低笑:“周伯他们不是要反对引入外部资本吗?正好,我有个老朋友,应该很乐意当这个‘外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