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十七分,林逸的手机在床头柜震得发颤。
他抓过手机时,指腹还沾着秦晚颈间残留的檀香——昨夜他们裹着同条毯子在仓库看报表,她靠在他肩头痛得直吸气,他才发现她旧伤未愈,后半夜悄悄把人抱回了公寓。
此刻屏幕亮起,“阿美”两个字刺得他瞳孔收缩,按下接听键的手比海风还凉。
“霍明川联合海外对冲基金做空林氏,半小时前开盘就砸穿了跌停线。”阿美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里是交易大厅的喧嚣,“新闻标题是《林氏资金链断裂?
私募紧急撤资》,现在股吧都在传您被姜家扫地出门的旧事......“
林逸翻身坐起,睡衣下摆滑到腰际也顾不得。
他赤脚下地,电脑开机的蓝光映得眼眶泛红。
财经新闻弹窗跳出来时,他喉结动了动——“林氏集团股价暴跌23%,近三年最大单日跌幅”的标题像把刀,精准捅进他昨夜刚结痂的伤口。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他声音发哑,指甲掐进掌心。
“最多48小时。”阿美抽了下鼻子,“如果今天收盘前凑不够两亿保证金,证交所就要启动强制平仓......”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里,林逸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望着窗外刚泛起鱼肚白的天空,突然想起昨夜秦晚说的“三千万过桥款”——那笔钱还在来的路上,可两亿的窟窿,杯水车薪。
同一时刻,秦晚推开陈姨花店的玻璃门。
晨露沾湿她米色风衣的下摆,风里飘着百合与洋桔梗的甜香。
“晚晚来了。”陈姨从花架后探出头,手里的喷壶还滴着水,“监控调好了,在里屋电脑。”她压低声音,“昨儿张总监又去了星耀资本,我盯着监控截了图。”
秦晚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指尖快速划过键盘。
监控画面里,穿深灰西装的男人在星耀资本楼下反复看表,公文包的搭扣泛着冷光——那是林氏财务总监张建国。
她眯起眼,注意到他第三次离开时,右肩明显下沉,像是包里装了重物。
“他儿子在霍明川的博爱医院治病。”陈姨端来茶,杯底压着张总监儿子的病历复印件,“上个月我去医院送花,听见护士说那孩子的靶向药断供了......”
“叮铃——”门铃响了。
王婶提着菜篮走进来,花白的头发用蓝布扎着,“哟,晚晚也在呢?”她挑了把康乃馨,突然叹气,“老张头家那小子,昨儿半夜又在阳台上哭。
我晾衣服听见的,抽抽搭搭说’对不起林总‘,可怜见的......“
秦晚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
她想起昨夜林逸说张总监这月连续三次提前下班,想起林氏账上那笔不翼而飞的两千万——原来不是贪,是被拿捏了软肋。
“陈姨,帮我查查博爱医院近三个月的药品供应商。”她合上电脑,风衣扣错了一颗也没察觉,“王婶,您记着老张头儿子的病房号吗?”
上午十点,码头仓库的铁皮门被海风拍得哐哐响。
林逸站在吴叔的办公桌前,手里攥着父亲留下的别墅产权证。
“小逸啊......”吴叔摘下老花镜,镜片上蒙着层雾气,“这是你爸当年给你留的娶媳妇的房子,你妈走前还说要在院子里种葡萄......”
“如果林氏倒了,那房子连块砖都不如。”林逸把产权证推过去,指节因用力泛白,“吴叔,我知道您货运公司刚贷了款,但求您......”
“别说了!”吴叔突然拍桌,茶杯里的枸杞溅出来,“当年你爸救我那回,我在海上漂了三天三夜,是他开着渔船来捞的!”他从抽屉里摸出公章,“我那二十艘货轮,连船带货押给银行,能凑一个亿。”
海风卷着铁锈味灌进来,林逸望着吴叔鬓角的白发,喉咙发紧。
他想起父亲常说“商道是人心”,原来那些被他视作过时的老理儿,在绝境里才显分量。
下午三点,林氏集团37楼财务总监办公室。
秦晚敲门的指节刚落下,门就开了。
张建国扶着门框,镜片后的眼睛红得像兔子,“秦...秦总。”
她径直走进去,把牛皮纸袋拍在他桌上。
诊断书摊开的瞬间,张建国的手开始发抖——“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中危组,规范治疗五年生存率85%”的字样刺得他眼眶发热。
“刘医生是我当年在东南亚的旧部侄女。”秦晚拉过椅子坐下,声音像浸了温水的刀锋,“她今早说,只要继续用进口靶向药,你儿子能活下来。”
张建国的膝盖慢慢弯下去。
他扶着桌沿,指甲抠进木头里,“他们...霍明川的人说,只要我把林氏的资金流水发过去,就给我儿子续药。”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砸在诊断书上,“我以为...我以为最多是让林氏亏点钱,没想到他们要的是......”
“是林氏的命。”秦晚替他说完,从包里掏出药盒推过去,“这是今天刚从瑞士寄来的,够孩子用三个月。”她起身时,西装袖口扫过他颤抖的手背,“今晚十点,带着你儿子的病历去3号病房,刘医生等你。”
深夜十一点,证交所外的电子屏还在滚动。
林逸仰头望着“林氏集团-18.7%”的绿色数字,风灌进领口,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手机在掌心震动,秦晚的号码跳出来时,他几乎是抢着按了接听键。
“保证金还差三千万。”他声音发哑,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姜家老宅,“霍明川那边......”
“我知道是谁在背后动手脚了。”秦晚的声音很稳,背景里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张总监刚才把霍明川威胁他的聊天记录发来了,里面提到......”
“叮——”
电子屏的绿光突然暗了一瞬。
林逸抬头,红月不知何时爬上中天,像团烧得正旺的炭火。
他听见秦晚在电话那头说“你等我”,然后是钥匙开门的脆响,“我现在去拿样东西......”
夜风卷着咸湿的水汽涌来,林逸摸出烟盒又放下。
他望着红月,突然想起张总监办公室里那帧照片——穿病号服的小男孩举着奖状,背面写着“爸爸加油”。
此刻,林氏37楼财务总监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张建国盯着桌上的药盒,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诊断书边缘。
月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的纹路。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抓起手机,颤抖着按下删除键——霍明川的对话框消失的瞬间,他捂住嘴,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来,像受伤的兽。
窗外,红月正悬在城市上空,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