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集团顶楼会议室的冷光灯在凌晨四点依然亮着。
林逸将录音笔放在长桌正中央,指节在按键上悬了三秒——这是他昨夜在地铁站想了整夜的动作,要让在场所有人看清,他按下的不仅是播放键,更是姜家精心编织十年的谎言网。
“各位董事。”他的声音比空调风还冷,目光扫过前排几个交头接耳的老家伙,“这段录音来自姜家仓库监控死角,录于三日前。”
按键轻响的瞬间,会议室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翻文件声突然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齿轮转动。
“霍总,秦晚那批旧账的舆论该压了。”是姜若雪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娇软,“她最近和林逸走太近,别让老东西发现我们当年动了货船保险。”
“压?”霍明川的笑声像砂纸磨过金属,“当年你爸为了让秦晚背黑锅,把东南亚港口的份额硬塞给霍氏,现在她想翻案?
正好,我让人往她账户里多打两百万,坐实她收黑钱的罪名。“
“可那些货主...”
“货主?”霍明川嗤笑,“老周的海鲜烂在码头时,他跪在姜家大门外求了三天,你爸连杯茶都没给。
小吴他爸的遗书?
早让人烧了——哦对了,上个月小吴那小子来A市,我让人在他民宿的瓦斯管上动了手脚,现在应该在医院躺着呢。“
“咔”的一声,林逸按下暂停键。
会议室后排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财务总监老张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手指死死抠住桌沿:“当年老周的连锁餐厅突然倒闭,我还以为是经营不善...”
“陈姨。”林逸转头看向站在投影幕布旁的中年女人,她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泛着银,那是跟着林父打江山时熬出来的,“把这段录音配上当年货主的感谢信,做成对比视频。”
陈姨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沓泛黄的信纸,最上面那张的字迹被泪水晕开:“秦总,我们知道您是替姜家顶罪,码头的损失您偷偷补了三成,这钱我们卖房子也会还...”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抬头时眼眶发红,“要不要加上秦总当年自掏腰包补贴他们的转账记录?”
林逸的拇指轻轻抚过西装内袋——那里装着秦晚昨晚塞给他的U盘,里面是她二十年的记账本,每一笔转账都标着“代姜氏垫付”。
他想起昨夜在地铁站,她摸着照片墙上自己十年前的影子说:“这些数字,比我现在的资产更珍贵。”
“全部公开。”他的声音里有滚烫的东西在涌,“让所有人看清,谁才是真正践踏商业道德的人。”
同一时间,老周的海鲜餐厅里飘着冷掉的蟹粉小笼香。
秦晚把保温杯推给小吴,杯壁上的水珠顺着他指节的旧疤往下淌——那是三年前他在医院拔针时,被霍家派来的人推搡撞在床头柜上留下的。
“我爸不是自杀。”小吴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
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塑料文件袋,里面的录像带边缘已经发脆,“我翻遍老家的阁楼找到的,这是2013年码头的采访。”
电视机“滋啦”一声亮起雪花点,画面里是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眼角有道疤——和小吴左眉骨的形状一模一样。
他对着镜头举着皱巴巴的合同:“姜氏说我们的货不符合标准,可质检报告明明是他们的人改的...秦总偷偷塞给我两万块,说够我儿子读半年高中...”
“爸!”小吴突然扑过去,手掌按在屏幕上那个正在抹眼泪的男人脸上,“你当时为什么不找警察?
为什么要...“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为什么要在遗书里写’生意失败,无颜见妻儿‘?“
老周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盘刚热好的虾饺。
他的指节因为当年搬冰块冻得变形,此刻正抖得厉害,虾饺“啪”地掉在桌上:“小吴啊,你爸来找过我。”他蹲下来,和小吴平视,眼角的皱纹里全是泪,“他说霍家的人拿着你高中的录取通知书,说你要是敢闹,就把档案改成‘杀人犯之子’。”
小吴的后背重重撞在椅背上,呼吸声像破风箱。
秦晚伸手按住他发颤的手背,触感像按住一块烧红的铁:“你父亲是个好人。”她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他用命换你读书的机会,现在,该我们替他说出来了。”
小吴突然站起来,抓起录像带塞进外套内袋。
他转身时,椅腿在瓷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现在就去‘商业观察者’的工作室,他们主编说过,要做A市最敢说真话的媒体。”
老周追出去,往他兜里塞了包润喉糖:“说累了就含一颗,你爸当年...”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望着小吴跑远的背影,抬手抹了把脸。
秦晚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林逸发来的消息:“录音已公开,陈姨正在剪视频。”她盯着屏幕上的字,忽然笑了——这是她在姜家二十年,第一次笑得这么轻松。
深夜十一点,霍明川的私人会所里,水晶吊灯在碎玻璃上折射出扭曲的光。
他盯着手机里“红月亮守护者”的话题页,阅读量还在以每秒十万的速度疯涨:#十年前货主遗书曝光##秦晚当年转账记录疑为代垫#
“赵阳呢?”他抄起桌上的威士忌瓶砸向墙面,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壁画上姜若雪的笑脸往下淌,“不是让他盯住小吴?”
助理缩在墙角,额角的血珠滴在定制西裤上:“赵...赵哥的手机从下午就关机了,定位显示在...”
“闭嘴!”霍明川抓起助理的衣领,指节几乎要掐进对方锁骨,“姜明宇查到什么了?”
“姜董让人调了姜小姐的电脑记录。”助理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发现姜小姐三年前就改了他的哮喘药剂量,病历本上的日期...”
霍明川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
他松开手,踱步到窗边,望着远处林氏大厦的霓虹:“让他崩溃吧,等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救姜若雪时...”他的指甲在玻璃上划出白痕,“林逸,你以为撕开一层皮就能赢?”他转身时,眼里的阴鸷像淬了毒的刀,“游戏,才刚开始。”
地铁站出口的人潮终于散了。
秦晚望着照片墙前最后一个离开的女孩——她把一束蓝玫瑰放在“我们欠秦总一个公道”的字幅前。
“你真的不后悔说出一切?”林逸的声音很低,像怕惊醒什么。
他想起白天董事会上,有人举着秦晚的转账记录说“这才是商道”时,她发来的消息:“你看,我们没白等。”
秦晚转头看他,路灯在她眼尾投下暖黄的光。
她伸手碰了碰他西装内袋的录音笔:“比起谎言,我更怕失去你的信任。”风掀起她的大衣下摆,露出里面那件洗得发白的真丝衬衫——和照片里十年前的她,穿的是同一款式。
林逸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蹭过她指节的旧疤。
远处,一轮红月悬在天际,像团烧了十年的火终于烧穿了云层。
“那我们就一起走下去。”他把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直到所有人都看到真正的光。”
秦晚望着红月,忽然想起林氏集团公告栏的位置——那里明天会贴出她的辞职信。
但此刻,她只是笑着,把脸埋进他肩窝。
有些决定,总要等到月光最亮的时候,才适合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