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零七分，林氏顶楼办公室的落地灯在林逸身后投下狭长阴影。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声波，喉结随着电流杂音滚动两下——那是姜明宇标志性的哮喘咳嗽，混着霍明川刻意压低的笑声，像根细针猛地扎进耳膜。
“姜明宇，你以为当年那批滞港货物是秦晚自己要背锅？”霍明川的声音带着碾碎玻璃的尖锐，“她不过是姜家养的替罪羊，你还真当自己是条能啃骨头的狗？”
林逸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抵在桌沿泛出青白。
三个月前在码头被姜若雪当众撕毁婚书时，他都没这么疼过——那时是尊严被踩碎的灼痛，此刻却是钝刀割肉般的闷疼，为秦晚在姜家二十年的隐忍。
“陈姨。”他按下暂停键，转椅吱呀转向门口。
秘书陈姨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阴影里，老花镜后的目光像探照灯，“把这段截成三分二十秒的视频。”他点开另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扫描版的货运单据和秦晚当年的银行流水，“标题就叫《谁才是真正的资本猎手》。”
陈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突然亮起来：“要不要把秦总替他们垫付三百万运费的凭证加进去？我查过，当年那批货物滞港导致三十七个货主资金链断裂，其中十五家的欠条复印件还在秦总的旧档案里。”
林逸的指腹蹭过键盘上的“发送”键，屏幕蓝光在眼底晃出冷光：“加，全部加。”他想起今早监控室里，阿美从走私箱夹层翻出的姜家老管家私章，“再让人把老管家的证词做成图文注解，贴在视频末尾。”
陈姨转身时，办公桌上的座机突然震动。
林逸扫了眼来电显示，是秦晚的私人号码，按下接听键的瞬间，听见海风裹着细沙的声音——她应该在小吴的民宿露台。
“小吴那边，我拿到了突破口。”秦晚的声音比平时轻些，背景里有藤椅摇晃的吱呀声，“他父亲当年留下的遗书，我找了七年。”
民宿露台的木桌上，泛黄信纸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
小吴的手指在信纸上抖得像筛糠，指腹反复摩挲着父亲熟悉的字迹：“阿晚，我对不住你，更对不住小川……但我绝不会在伪造的质检单上按手印……”墨迹在“印”字上晕开，像滴凝固的血。
“我以为他是畏罪自杀。”小吴突然抬头，眼尾红得要滴血，“原来他是被霍明川的人逼到跳海的？”
秦晚将保温杯推过去，杯壁还留着她掌心的温度：“当年霍明川要把劣质钢材混进港口贸易链，你父亲是质检组长，不肯配合。”她望着露台外翻涌的海浪，“他跳海前三天，我去医院看过他——肋骨断了三根，指甲盖全被拔掉。”
小吴的喉结剧烈滚动，信纸在他手里发出细碎的撕裂声。
秦晚伸手按住他颤抖的手背：“现在，你要怎么选择？”
海浪声突然拔高，撞在露台木栏上碎成浪花。
小吴猛地抹了把脸，抓起手机点开相机：“我要录视频，把我爸的遗书、霍明川当年寄的威胁信，还有你替我们垫付二十万运费的银行回执，全发网上。”他盯着秦晚鬓角的白发，声音哑得像砂纸，“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现在该我们把公道还回来。”
同一时刻，A市地铁站的照片墙前，老周举着张泛黄的欠条站在最前排。
他身后跟着二十多个年轻人，胸前都别着“红月亮守护者”的徽章——那是十年前秦晚为货主们争取权益时，大家自发做的纪念物。
“这是秦总当年替我垫的二十万运费欠条！”老周的声音震得玻璃展柜嗡嗡响，“不是她欠我们，是我们欠她一个道歉！”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声“秦总冤枉”，掌声瞬间炸响，手机闪光灯连成一片星海。
“话题#红月亮守护者#冲热搜了！”助理的声音带着哭腔，“现在全网都在翻秦总当年的报道，还有货主后代在直播讲她半夜蹲码头查货的事……”
霍明川的钢笔“啪”地砸在真皮办公桌上，在“霍氏集团总裁”的铭牌上磕出道裂痕。
他抓起桌上的威士忌猛灌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定制衬衫上：“废物！连一段录音都压不住？”
“姜明宇那边……”助理缩着脖子后退半步，“王姐还在给他换抑制哮喘的药，不过他今天翻出了旧病历，好像察觉药有问题。”
霍明川突然笑了，指节敲着手机屏上姜若雪的照片：“让他怀疑。等他知道宝贝女儿早就在病历上动了手脚，知道这些年他视若珍宝的亲情全是假的……”他的拇指划过姜若雪的脸，“他就只能跪下来求我。”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赵阳发来的定位——小吴的民宿位置。
霍明川眯起眼，在对话框里打下“盯住”两个字，又补了句“别让他活着出A市”。
深夜的地铁站出口，人潮渐渐散了。
照片墙上，秦晚十年前穿职业套装在码头签字的照片被打了聚光灯，旁边贴着货主们手写的“我们欠秦总一个公道”。
林逸望着照片里那个眼神锋利的女人，又转头看身侧垂眸的秦晚。
她大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真丝衬衫——那是他在二手店淘到的，她说穿着像十年前自己设计的第一款商务装。
“十年前的事，你还没告诉我全部。”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蹭过她指节的旧疤，“比如为什么明明能反击，却要在姜家忍二十年。”
秦晚望着远处林氏大厦的霓虹灯，眼底有星子在晃：“因为当年我手里的筹码不够。”她转身时，碎发扫过他下巴，“也因为……怕说了，你会觉得我满身都是算计，不配站在你身边。”
林逸的手指收紧，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我见过你在仓库外等录音时，睫毛被雾水打湿的样子；见过你给小吴递遗书时，手在桌下攥出的月牙印；见过你看老周举欠条时，眼眶红得像要烧起来。”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这些，比任何算计都珍贵。”
夜风卷着地铁站的广播声扑来：“下一站，林氏集团。”秦晚望着他西装内袋露出的录音笔边角，突然轻笑：“明天董事会，你准备怎么放那段录音？”
林逸的目光扫过远处逐渐亮起的晨光，指腹轻轻摩挲着录音笔按键：“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被锁在笼子里的狗。”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林氏集团会议室的长桌上，姜明宇正捏着张泛黄的病历复印件，上面“遗传性哮喘”的诊断日期，比他认识姜若雪的时间早了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