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漫进客厅时,林逸正蜷在沙发里翻手机。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他眼尾的泪痣发暗,指尖在新闻页面上顿了顿——头版照片里,穿海关制服的人正从货轮底舱搬出标着“建材”的木箱,箱缝里露出的金属枪管在镜头下泛着冷光。
“叮”的一声,微信提示音惊得他抬了抬眼。
是林氏集团股东群的消息99 ,他划开聊天记录,王副总昨天的语音还挂在最上面:“林少,这时候和姜家硬碰硬是不是太冒险?”张董的消息更直接:“股价跌了五个点,您最好给个说法。”
林逸指腹摩挲着手机边缘,喉结动了动。
他点开新闻截图,在输入框里敲下:“林氏股价今日开盘上涨7.3%——这就是我给各位的答案。”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的阳光刚好漫过他手背,照得指节泛着淡粉的光。
厨房飘来小米粥的甜香,他这才想起秦晚凌晨发的消息:“早餐在厨房温着,记得吃。”掀开盘盖时,瓷碗边缘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应该是她出门前特意用保温罩罩好的。
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暖意从喉间漫到胃里,他望着茶几上那枚烧变形的设备零件,突然笑了。
那是从火场里抢出来的,此刻正安静躺在秦晚送的青瓷盘里,像块黑色的勋章。
同一时间,秦氏集团顶楼办公室里,牛皮纸信封的边角正硌着秦晚的掌心。
陈姨递信时手有点抖,指节泛着常年握锅铲的茧:“吴叔昨晚托人送来的,说是方姨当年的私人日记。”
秦晚抬头看她。
陈姨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晨露,应该是天没亮就出了门——这女人跟了她二十年,连姜家宴会上捡救心丸的动作都带着股子狠劲。
她低头,信封上的邮戳是A市老城区,封口处还粘着半枚指纹,像是刻意留的。
拆信时,泛黄的纸页发出细碎的脆响。
第一页是方姨娟秀的小楷:“明宇又打孩子了,我求老爷把糖糖送出国,他说要等那条船的货清完。”秦晚的指尖顿在“糖糖”两个字上——方姨是姜明宇生母,十年前坠楼前最后见的人就是姜老爷子。
翻到中间某页,墨迹突然重了些,像是沾了泪:“姜老爷子答应让我女儿入族谱,只要我烧掉那条船。”秦晚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想起十年前那场蹊跷的海难,姜家对外宣称是货轮触礁,可后来她查到航海日志显示当天风浪平稳;想起方姨坠楼前三天,姜明宇在酒局上拍着桌子骂“老东西护着野种”;更想起自己刚进姜家时,方姨总把她拉到花园里,往她兜里塞桂花糖,说“晚晚,有些火要藏着烧”。
“叩叩。”
秘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姜宅来电,老爷子说请您和林先生十点到书房。”
秦晚合上日记本,指腹压过“烧掉那条船”的字迹。
方姨的钢笔字带着力道,在纸背洇出浅浅的痕。
她把日记复印件收进鳄鱼皮手包时,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眉峰还是十年前的冷,可眼底的光不一样了。
从前是蛰伏的暗火,现在是要烧穿阴云的亮。
十点整,姜宅雕花铁门准时打开。
林逸替秦晚扶着车门,抬头望了眼门楣上“积善堂”的匾额——半年前他来求姜若雪回心转意时,这三个字还烫得他眼疼。
书房里檀香味太浓,呛得秦晚鼻尖发酸。
姜老爷子坐在紫檀木椅上,手里的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茶沫溅在“松鹤延年”的瓷面上:“你们把军火证据交给海关,是要逼我动手吗?”
他的手背上暴着青筋,昨天急救时留下的针孔还泛着青。
林逸往前走了半步,挡住秦晚落在灯光里的影子:“我们只是想告诉您,林氏和秦氏已经不是从前任人宰割的棋子了。”
姜老爷子的目光扫过他,像把钝刀。
最后落在秦晚身上时,突然顿住了——她正从手包里抽出一沓纸,是方姨日记的复印件。
“您当年娶我,是为了制衡方姨的娘家。”秦晚把纸推过去,指尖敲在“烧掉那条船”的字迹上,“现在她娘家倒了,我也该还给您一句实话——我不是软柿子,也不是工具。”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檀香燃尽的噼啪声。
姜老爷子的手指捏着复印件,指节发白。
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在教堂里被家族押来联姻的女孩,红盖头下的眼睛像两口深潭,他当时想,这女人好驯,只要给点甜头就能当棋子。
可现在潭里翻起了浪,浪尖上还挑着把刀。
“我会处理姜明宇的事。”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木桌,起身时扶着桌沿的手在抖。
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回头看秦晚:“你变了。”
“不是变了。”秦晚站在阳光里,嘴角勾着点笑,“是终于活成了我自己。”
离开姜宅时,梧桐叶正往车顶上落。
林逸替她系安全带,瞥见她手包里露出半页日记,墨迹在风里晃:“晚晚爱吃桂花糖,我攒了一罐,等她生日...”
“到家记得看邮箱。”秦晚突然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方姨的船运记录,我让人从瑞士调回来了。”
车转过街角时,秦晚的手机在包里震动。
她拿出来,屏幕上显示着未接来电——“刘律师”三个字刺得她眯了眯眼。
林逸从后视镜里看她,见她盯着号码沉默片刻,然后按下删除键。
“怎么了?”他问。
“垃圾短信。”秦晚把手机扣在腿上,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法桐树影,嘴角慢慢翘起来。
有些火,终于要烧到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