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路的雨在凌晨三点突然转急。
姜明宇窝在顶楼公寓的真皮椅子上，手撑着下巴，眼睛死死盯着暗网上不断变化的数字。
顶灯坏了一盏，只剩冷白的壁灯在墙面投下阴影，将他嘴角的笑意割裂成细碎的棱。
“东南亚黑市·血色筹码”的竞价栏里，他刚输入的“三千万”正在与另一串“2800万”较劲。
屏幕蓝光映得他眼白泛青，喉结滚动两下，指尖重重敲在“确认”键上。“姜老头今天在宴会上被林逸那小子抢了风头，”他对着空气低语，指腹摩挲着手机里姜老爷子捏碎茶盏的照片——那是他安排在宴厅的眼线拍的，“只要今晚烧了秦晚的旧部货轮，再炸了林逸的新能源仓库......”他扯松定制衬衫的领口，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姜家的家主位置，该轮到我姜明宇坐了。”
暗网页面弹出“竞价成功”的提示时，二十公里外的老城区，陈姨的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
她正蹲在便利店门口避雨，雨水顺着伞骨劈头盖脸砸下来，把手机屏上的“未知号码”淋得模糊。
“喂？”她压着嗓子接起，指节因用力发白。
电话那头只有电流杂音，接着是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陈姨突然挺直腰——那是秦晚惯用的加密信纸，每次传递关键信息前，旧部都会用这种纸写密函。
“码头仓库。”机械变声响起，“今晚三点半。”
嘟嘟声切断了通话。
陈姨攥着手机的手剧烈发抖，雨水顺着帽檐滴进后颈，她却像没知觉似的，转身就往停车场跑。
那辆跟了秦晚十年的银色帕萨特还停在巷口，雨刷疯狂摆动着，前挡风玻璃上的水痕被刮成乱麻。
她踩下油门时，后视镜里闪过两道车灯——是黑色的商务车，正不紧不慢跟着。
“狗皮膏药。”陈姨咬着牙打方向盘，拐进一条逼仄的胡同。
车身擦过墙面，金属刮擦声刺得耳膜生疼，她却笑了——这条巷子是秦晚当年教她的逃生路线，连导航都没记录。
后视镜里的车灯果然消失了，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机屏幕在膝头亮起，显示着林逸住处的定位，红标在雨幕里跳得人心慌。
同一时间，林氏老宅的书房里，林逸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卫星图。
他衬衫第二颗纽扣解开着，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指尖在“槟城港B区7号仓库”的位置重重一点。
卫星图是三小时前他让技术部黑进海事局系统下载的，原本该空着的仓库区域，此刻密密麻麻标着集装箱的热成像。
“吴叔。”他拨通内线，声音像浸在冰里，“查B区7号仓库的注册信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吴叔的声音突然压低：“林少，注册人是......姜明宇。”
林逸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想起秦晚在车上说的“槟城旧部”，想起三天前陈叔去槟城时，姜若雪在宴会上摔的那杯酒——原来所有线索早就在姜明宇手里串成了网。
他抓起桌上的马克笔，在地图上圈出仓库周围的消防通道，笔尖戳得纸面发出脆响：“联系当地警方，就说......”
“叮——”
书房门被推开一条缝，秦晚的身影裹着冷雨挤进来。
她发梢滴着水，翡翠镯子在腕间撞出清响，手机屏幕正对着林逸：“加密邮件，刚收到的。”
照片里，码头仓库的轮廓被红色爆炸范围线笼罩，下方一行血字：“血色筹码，今晚执行。”
林逸的后颈瞬间绷直。
他伸手按住秦晚冰凉的手背，能摸到她脉搏跳得像擂鼓：“姜明宇。”
“我让安保公司调整了码头巡逻路线，”秦晚抽回手，指尖在键盘上翻飞调出监控画面，“但姜家的人可能混在工人里......”
“叮铃——”
书房座机突然炸响。
陈姨的声音从听筒里冲出来，带着风噪和急喘：“林少！
主母！
姜老爷子的专车十分钟前从姜宅出发，现在正往码头方向开！“
“什么？”秦晚的指尖顿在监控暂停键上，画面里，姜老爷子的黑色劳斯莱斯正拐上滨海大道，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弧线。
“陈姨你现在在哪？”林逸抓起车钥匙，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立刻来老宅，路上注意安全。”
“我已经到门口了！”
话音未落，书房门“砰”地被撞开。
陈姨的雨衣滴着水，发尾成缕贴在脸上，她踉跄着扶住桌角，胸口剧烈起伏：“码头......码头方向有火光！”
窗外的雨声突然被一声闷响撕裂。
林逸和秦晚同时冲到窗边。
远处的海平面被映得发红，像有人打翻了血盆，火光中隐约能看见集装箱堆叠的轮廓——正是卫星图里的B区7号仓库。
“是爆炸。”秦晚的声音像碎冰，她抓起桌上的对讲机扔给林逸，“联系吴叔，让他调最近的消防船过去。”
林逸接过对讲机的手稳得反常。
他望着远处越烧越旺的火光，喉结动了动，突然转身抱住秦晚。
她身上还带着雨水的冷，却被他体温焐得发烫。
“他们想引我们过去。”他贴着她耳际低语，“但姜老爷子的车为什么会去码头？”
秦晚的手指攥紧他后背的西装布料。
她想起姜老爷子捏碎茶盏时，指缝里渗的血——那不是气的，是痛的。“姜老头有先天性心脏病，”她突然抬头，眼里燃着冷焰，“他吃的救心丸，在宴会上被姜若雪碰掉过。”
又是一声爆炸。
这次更近了，玻璃被震得嗡嗡作响。
陈姨扑到窗边，指着远处喊：“看！
劳斯莱斯停了！
姜老爷子下车了！“
监控画面里，穿墨绿唐装的老人正扶着车门咳嗽，身后跟着四个黑衣保镖。
火光映得他脸如金纸，突然踉跄两步栽进雨里。
“他需要救心丸。”秦晚的指甲掐进掌心，“但姜明宇不会给他。”
林逸的拇指抹掉她眼角的雨珠。
他抓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声音沉得像压了铅：“吴叔，准备直升机。”
窗外的爆炸声还在继续，混着雨声在夜空里炸成碎片。
秦晚望着火光中的老人，又抬头看林逸。
他的侧脸被火光镀了层金，眼尾的泪痣像要烧起来。
“我们去接姜老头。”她突然笑了，“顺便，收了姜明宇的筹码。”
对讲机里传来吴叔的应答声。
林逸把外套披在她肩上，指尖擦过她后颈的碎发：“系好安全带。”
雨刷在车窗上划出的水线突然断开。
远处的火光里，又一朵蘑菇云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