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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威和关兴是午后来到州牧府的。

本以为晡食(晚饭)之前,怎么也能见到潘濬。

然而两人从午后一直等到日暮,眼看太阳都快消失于西山之下了,依然未得接见。

问就是潘治中卧床未醒。

再问就是因为病了。

关兴好几次忍不住想冲进去,都被门亭长好声好气地劝住了。

麋威莫名想起新版三国里,张飞火烧诸葛亮后院的情节。

寻思自己要不要也给潘濬送一份红红火火的见面礼。

好在天色彻底黑下来后,对方总算及时醒来。

入得堂内。

虽然麋威cos新版张飞未遂。

但屋内的潘濬倒是cos起了演义里的诸葛亮。

所谓高卧于堂内几席之上,背对着客人。

好在关兴不是演义里的迂腐刘皇叔,并不打算再傻等一个时辰,直接上前高声自报姓名。

一时间,堂内声震如雷,关兴呼出的粗气愣是将半丈开外的蜡烛吹得明灭不定起来。

只能说不愧是唱红脸的儿子,直球到底。

“什么味……”

潘濬大概是演不下去了,嘀咕了一声,翻过身来。

这时两人才借着烛光,看清他恹恹的面色。

竟然真病了?

关兴一时又迟疑了起来。

“啊,是束脩!”

潘濬瞥见关兴带来的肉干,一脸恍然。

“你想拜我为师吗?”

“呵呵,令尊位高权重,无人敢不从。”

“但他素来轻慢名士,我若就此屈从,岂非自毁名声?”

“你这弟子我不敢收。”

“请回吧!”

麋威分明看到关兴双肩发抖,气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能理解。

对子骂父是一件很失礼的事。

昨晚费诗那是善意劝谏,而且又关乎生死存亡,关兴可以轻轻揭过。

但眼下潘濬明显不怀好意,肯定难受。

不难受他就枉为人子了。

眼见大腿又陷入困窘,麋威只好上前解围:

“潘公误会了。关君诚心而来,虽有所求,却也不会强人所难。”

潘濬这才注意到旁边的麋威:“你是?”

“小子麋威,年未及弱冠,乃安汉将军之子!”

“哦,你是麋子仲的长子!我记得你,你年幼时我还曾在大王宴席上抱过你呢!”

潘濬立即换了一副嘴脸,颇显亲近。

麋威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但确定钞能力是真实存在的。

未等他回应,潘濬又自顾自说下去:

“如此说来,今日是你来拜师?”

“嗯……东海麋氏虽然长于治产业,短于治诗书。”

“但麋子仲是难得的敦雅之士,收你为徒也不算辱没我的名声……”

麋威见对方如此东拉西扯,心中暗道不妙。

且说,关兴投递名刺的时候,早就暗示了今日来访目的。

这也属于士人交往的潜规则了。

而潘濬既然同意见面,不可能不知道关兴的真正诉求。

就算没暗示,他潘濬能当上治中,名满一州,怎么可能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憨货?

只怕是装聋作哑。

这么一想,他再次打量对方面容,发现原来所谓“面色怏怏”,只是脸颊上抹了一层土灰。

刚刚离远看不清,如今靠近一看,土灰都沾到领口上了。

好你个老登,搁这演我呢!

这下连麋威也不免心中冒火。

行,你要演就陪你演。

于是他接过关兴手中的“束脩”,躬身拜道:

“小子久慕潘公大名,欲拜师久矣。今后得幸听学于杏坛,望先生不要嫌弃我资质驽钝,不吝赐教!”

言罢又是两拜。

所谓行三拜弟子之礼。

这一套下来,当场就把潘濬给干沉默了。

关兴则先是一愣,旋即似笑非笑起来,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然而二人到底是低估了老登厚脸皮的程度。

潘濬沉默数息,竟顺势接过“束脩”,认下了麋威这个弟子。

还说什么等他病好了再择日传授麋威经学。

这下关兴再不能忍:

“潘公,我就直说了吧!”

“孙权欲行背盟之事,而麋太守首鼠两端,我父虽然兵锋强盛,但班师归来总需要些时日。”

“且不说我一个未加冠的小儿辈尚思奋身报国。你既为大王指定的留守治中,本就有守土之责!”

“我如今不过是求你劝导城中各家帮忙守城而已,且所借丁壮粮资皆可立下字据,将来又不是不还,何故总是推三阻四?”

闻得此言,潘濬“啊”的一声,露出一脸惊容:

“你刚刚为何不早说!”

“我近来病困,竟不知有此事!”

“来人啊,将调兵的符信取来!”

未几,有卫士取来竹制的符信,潘濬当场转交给关兴,一脸郑重道:

“我病困,无法领兵上阵,只能拜托你来守城了!”

见潘濬突然爽快起来,两人皆是一怔。

然而麋威隐隐感觉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便问:

“凭此符信,可调多少兵?”

潘濬大手一挥:

“此府卫士,皆可调走!”

麋威目瞪口呆。

知道这老登脸皮厚,但没想到竟能厚到这种程度。

别看他说什么“皆可调走”,好像还挺局气的。

但麋威闲等了一下午,早就跟门亭长打听清楚了。

守卫州牧府的全都是刘备军中筛汰下来的老弱。

毕竟青壮精锐,要么早就随刘备入蜀征战,要么都跟从关羽北伐襄樊。

再次的也被派去轮戍江陵周边防御据点。

换言之,留守州牧府的根本就是一群退休老大爷!

连上那位领头的门亭长,也就百来号人。

一曲兵都凑不齐的!

打发叫花子了属于是。

关兴此时已经气得双手发抖。

但仍记得昨夜费诗的提醒,强压心中怒火,切齿道:

“众所周知,本地士族豪右都在暗中蓄练私兵。潘公就不能帮我把这些兵借来吗?”

闻得此言,刚刚还一脸“病恹恹”的潘濬,当场勃然作色:

“你这竖子何其不懂事理!”

“正因为我是大王委任的留守长吏,更不能肆意向民间征发!”

“若因征发无度而惹来本地士民非议,岂非败坏大王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名声!”

“总而言之。”

“我能给的兵就这些。”

“夜色已深,两位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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