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后脑一阵昏沉痛意传来，好像前身记忆中还真有相关碎片。
栖霞县，全称应该是江州山阳郡栖霞县。
郡府衙门对栖霞县三年一核。
江州布政使司对栖霞县五年一查。
前次巡查由于“不可抗力”硬生生跳过了五年，今次是十年来的首次州官挂牌巡查。
不是，哥们，那我欺男霸女、坏事做尽，不是第一个要被送去菜市口做成馒头染料的首恶元凶？
所以在宁相乾的眼里，我是要拿刀硬生生砍出一张赎罪劵来？
柳观眯眼不解道：“我有我的苦处，宁老爷家大业大，又何苦和我一个待罪之身秉烛夜谈？”
宁相乾食指轻捏唇上短髭，一股和年纪不相符的沧桑感油然而生：
“你我俱是客居栖霞之辈，只不过柳夫子是待罪顽吏，宁某却是待罪家臣。”
他话锋蓦然一转：“柳夫子应知黑泉芝？”
“当然，黑泉芝是栖霞县特产，别处难寻，朝廷指定供品，炼丹炼药，皆有奇效。连妖魔也贪食此物。”
柳观摸不清他怎么会绕得这么远。
“黒泉芝淤积栖霞，妖魔环伺断绝山路水路，商道难通，宁家缺口巨大，有批丹药就因为少了这一味主药迟迟不能炼制交付，使得江州宁家即将因为延期交付而蒙受巨大损失。”
柳观似通非通：“宁老爷想借此在族中建立奇功，洗去罪名？可既然江州巡查在即，除魔通商已是定局，为什么......”
“为什么甘冒风险，与虎谋皮？哈哈哈，宁某始终是在商言商，奇货可居时期的黑泉芝和商路畅通之后价值大贬的黒泉芝，就算前后成色不变，起到的效益难道可以同日而语吗？”
“佩服！”柳观前身前世都没有经商经验，倒是真没想通其中的关键，“可是宁老爷就如此笃定我会接受你的这本刀谱？”
宁相乾容光焕发，淡淡一笑：“在商言商，宁某做生意，要么不做，要么就一定会给出对方无法回绝的交易，这就是宁某的为商之道。”
说罢，他转头掩上房门，只留给柳观一个潇洒离去的背影。
······
晨风湿润，山林露浓。
柳观任凭胯下骏马紧随林越秋马后慢行。
宁相乾则随着商队跟在后头，依旧是守在马车周围，似乎那位黑衣斗笠女子对他极为重要。
柳观将手中的《火贪刀法真解》细绢收回怀中，眺一眼重云卷卷的远山，心中骤然升起一股高山仰止的敬意。
他一夜不曾合眼。
夜伴篝火，自昨夜至今一直聚精会神翻看真解的绢本未有停歇。
只因《火贪刀法真解》是他读过最好理解的书。
原本的《火贪刀法》也好，《神策健体术》也好，都是自成理论体系的。
即便有详尽的注释解读，读起来却依旧晦涩，需要原文和注解逐一对照，和看外语书一样进展缓慢。
《火贪刀法真解》虽是以火贪刀法为蓝本，却阐理于幽微，让柳观隐隐约约触及到了那道武夫始境的门槛。
让柳观对始境原本懵懵懂懂的理解多了几分感觉。
柳观心念微动，面板即刻浮现：
【火贪刀法真解：（未入门）】
【剩余禄命点数：十三点】
满怀期待地注入禄命：
【第一年，凡境无暇，又有圆满境界的火贪刀法作为根基，通读真解全篇之后，你踌躇满志地开始闯开新路。】
【第五年，虽然偶然乍现灵光，你却总是难以将之转化为一招半式，真解的水比你想象中要深。】
【八年时光，你终于明白，限制你的不是能力，而是缺乏常识，轻功和淬体双绝的你，居然没有一门像样的内功心法傍身。一念通，百念通，真解就是为你这样的异类量身打造的。】
【第十一年，摒弃了凡境的发力和真气运行诀窍，捕捉到了书中记载的奇妙出刀方式，冥冥中生出一股明悟。】
【侵略如火，嗜血成贪。火贪刀谱中的八字真意于真解中有着完全不同的表现形式。你方才明白，力量的形式变化万千。】
【始境.火贪虚风斩（小成）】
始境？
这还是第一次掌握和始境相关的武学。
只是没想到不是内功，而是刀法。
柳观夹紧马肚，右手摸上腰间刀柄悄然发力，感受着澎湃巨力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沸腾在刀尖。
随时可以爆发。
他早已不是昨天的柳观了。
经历过和庵主、牛妖的两场战斗之后，直面妖魔的巨大压迫感和本能的恐惧让他更深刻地意识到了力量的可贵。
江州五年一度的巡查人马还没有杀入栖霞县全面接管，神策府驻守栖霞县的旗头华众平深居寡出完全不理妖魔肆虐。
他要面对的是没有守备力量兜底的完全真空地带。
不论是养善居的妖道还是城郊嚣张跋扈的妖魔，都可能在暗中给他致命一击。
更何况，
他需要一张投名状，一张沾满妖魔之血的崭新名牌，来为前身洗清过去荒诞的劣迹斑斑。
甚至是一张通往更高平台的门票。
林劲未能顺利通过选拔加入神策府，却还是带回来了三卷视若珍宝的《神策健体术》，让他端牢了捕头的饭碗。
那神策府内部呢？
该有着怎样丰厚浩瀚的秘卷典藏？
远超凡境的力量让柳观心中生出欣喜，对美好未来的展望让嘴角忍不住地掀起。
一直假意走马观花，实则对柳观的一举一动偷偷留神的林越秋，自然敏锐感知到了这一点。
她悄悄在缰绳上使了暗劲，提溜着马头稍稍偏开些，拉开了和柳观的距离，假装一切无事发生。
少年少女，信马由缰，春日郊野踏青。
怎么看都像是坊间流传的情爱小说话本里的痴男怨女。
其实这淫贼倒也未必......
不行，要冷静！
更要小心！
林越秋心里有了印子，看什么都像是模子。
对柳观的成见已经不知不觉间越来越深。
仿佛柳观连每一个微表情都深有用意。
一个壮实黑胖的宁家护院忽然趋马靠近了宁相乾：“东家，昨晚你是不是悄悄给小柳夫子上贡了什么灵丹宝药？”
王洪显然是很了解自家雇主的习性，多半是给了柳观什么好处。
宁相乾斜瞥了他一眼：“何以见得？”
王洪浑圆的肉脸笑出几道褶子：“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刚刚见柳夫子握刀的那一瞬间忽然有点心惊肉跳。连他斩牛妖的时候也不曾给我这种压迫感。”
宁相乾捋了捋短须，脸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淡淡道：
“看不出来你对武学倒是挺有见地的，这么好的眼光和能力，怎么手底下带了十五六个得力打手，还被区区两头牛妖一网成擒啊？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