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北滩的一家意大利咖啡馆，约了人谈‘大新闻’。”
理查德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左轮手枪，检查了弹仓后塞进腰间，“第二天他的公寓就被翻了个底朝天。”
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像是无数透明的小蛇。小范德比尔特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你认为他死了？”
理查德戴上那顶磨损的软呢帽，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我只相信眼见为实。先去他公寓看看？”
麦克·奥图尔的公寓位于电报山一条狭窄的小巷尽头。
四层的砖房外墙爬满青苔，铁制消防梯锈迹斑斑。
“三楼右侧，”理查德低声说，警惕地扫视着空荡荡的街道。
楼道里弥漫着卷心菜和煤烟的气味，他们刚踏上二楼平台，一个抱着洗衣篮的老妇人突然从门里探出头来。
“你们也是来找麦克的？”她浑浊的眼睛里充满警惕，“这两天来了好几拨人。”
理查德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从口袋里掏出警徽晃了晃——小范德比尔特注意到那其实只是张过期的平克顿证件。
“只是例行调查，夫人。您最后见到奥图尔先生是什么时候？”
老妇人紧张地绞着围裙边。“这周...也许是周四？他急匆匆地回来拿了相机又出去，说是主编让他做一个临时采访。”
她压低声音，“第二天晚上我听见他屋里有人翻东西的声音，但不敢出来看。”
“有人拿走什么东西吗？”小范德比尔特问。
“不知道，但今早房东太太打扫时，说他的暗房被洗劫一空。”
老妇人突然抓住理查德的手臂，“麦克是个好孩子，从不多事。他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理查德轻轻挣脱她的手。“我们会查清楚的，夫人。”
麦克的公寓门锁已经被撬坏，虚掩着。理查德推开门，手枪已经握在手中。
公寓内部像是遭遇了飓风。书架倾倒，沙发垫被割开，羽毛散落一地。厨房的抽屉全部拉出，餐具碎了一地。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那块空白的方形——显然曾经挂着的照片或画作被人取走了。
“专业搜查，”理查德蹲下检查地板上的痕迹，“他们在找什么特定的东西。”
小范德比尔特走向角落里的暗室门。红色安全灯还亮着，但里面的底片和照片被洗劫一空。工作台上散落着几张被遗弃的试印照片，都是些普通的街景。
“等等，”他拿起一张看似空白的相纸，对着红灯仔细看。上面有极淡的影像轮廓——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出现在宴会，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但影像太淡，无法辨认。
“带回去也许能处理出更多细节。”理查德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突然，楼下传来尖锐的口哨声，理查德脸色一变。“警察的暗号。”他迅速将那张相纸塞进口袋，“我们得走了。”
他们从消防梯快速下楼，刚拐进小巷，就看见两辆警用马车停在公寓正门。
“旧金山警局的人，”理查德拉着小范德比尔特躲进一家杂货店的后门，“他们也在找麦克。”
小范德比尔特的心跳如擂鼓，“这说明麦克确实拍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或者，”理查德的眼神变得锐利，“他们已经抓到麦克了。”
他们刚回到理查德的公寓，敲门声就响起了，不是警察那种粗暴的砸门，而是三下轻叩，停顿，再两下。
理查德的手立刻按在了枪上，“意料之中的客人。”他低声说，示意小范德比尔特躲到卧室去。
门开后，汉密尔顿局长的声音传来：“莫尔斯，你真是越老越不懂规矩了。”
“局长先生亲自光临寒舍，”理查德的声音带着假惺惺的恭敬，“真是蓬荜生辉啊。”
小范德比尔特将耳朵贴在门上，屏息听着，
“少装蒜，”汉密尔顿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知道范德比尔特家的小子和你在一起，你们今天去了奥图尔的公寓。”
“旧金山真是小，是不是？”理查德轻笑，“连局长先生都关心起一个失踪记者的案子了。”
一阵沉默。小范德比尔特能想象汉密尔顿那圆乎乎的脸上浮现的怒容。
“听着，莫尔斯，”汉密尔顿的声音压得更低，“范德比尔特的案子已经结案了。社会党人罗西就是凶手。你们再这样四处打探，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什么样的麻烦？”理查德问，“像麦克·奥图尔那样的麻烦？”
“那个记者活该。”汉密尔顿冷笑，“他以为自己拍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实际上只是给自己签了死亡证明。”
“所以麦克已经死了？”
“我没这么说，”汉密尔顿的声音突然靠近卧室门，小范德比尔特不由得后退一步，
“但如果你和那个小范德比尔特继续追查，明天的海湾里可能会多两具浮尸。”
门把手转动了一下，但小范德比尔特已经锁上了门。
“再见，莫尔斯。”汉密尔顿的脚步声远去，“记住我的警告。”
直到听见楼下马车离开的声音，小范德比尔特才敢走出卧室。理查德站在窗边，窗帘掀起一角，目送警车离开。
“他知道我们在调查，”小范德比尔特说。
理查德放下窗帘，转身时脸色异常严肃。“不仅如此，他特意来警告我们，说明我们接近了某个他不愿被揭露的真相。”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模糊的相纸，铺在桌上。“汉密尔顿这么紧张，可能是因为麦克确实拍到了关键证据。”
小范德比尔特再次审视那张几乎空白的相纸。“我们需要专业的摄影人士来复原这个。”
“我认识一个人，”理查德拿出酒瓶，这次直接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如果他都没法处理，那整个加州没人能行了。”
小范德比尔特盯着面前的理查德，“你认为这个照片上的人是谁？“
理查德的眼神变得复杂。“我不确定，但作为侦探，我们的经验是，谁在一个案子中获利最大谁最可能就是凶手，你父亲生前最反对的就是华人势力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