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青站在茶馆窗前,手指摩挲着那半截镇海卫腰牌。阳光透过玻璃映在金属表面,浮现出“观山有后继,归墟待重封”几个字,如同刻进了骨髓。
门外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喧嚣依旧。可他心里清楚,这世界早已不同了。
王援朝抓起工兵铲砸桌的动作还在耳边回响,杨文锦抚摸项圈时符文泛起的微光仍在眼前晃动。他们三人都知道,这场梦魇远未结束。
“老胡。”王援朝忽然开口,“你说那个老头……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胡天青低声说,“但我有种感觉,他是故意让我们找到他的。”
杨文锦缓缓道:“这不是巧合。从我们第一次下墓开始,所有的线索都像一张网,把我们一步步拉向某个终点。而现在,这张网收得更紧了。”
空气沉闷了几秒,仿佛连窗外的阳光都被压得低了些。
王援朝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两人:“那就别等别人来找我们了。咱们先走一步。”
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头。
三天后,他们乘一艘老旧渔船再次驶向归墟海域。
船头摆着几件旧物:龙火琉璃盏、苗银项圈、铜钱卦象,还有那块拼合后的镇海卫腰牌。每一件都曾见证过他们的生死,如今又被重新带回到这片神秘海域。
天气晴朗,海面平静得异常诡异。
直到黄昏时分,乌云自远方迅速聚拢,遮蔽了最后一丝夕阳余晖。
“来了。”杨文锦轻声道。
风骤然变冷,水面开始翻涌,仿佛某种东西正在深处苏醒。
“准备吧。”胡天青将腰牌贴身藏好,取出罗盘。指针剧烈颤动,最终指向正前方——归墟海眼所在的方向。
突然,一道幽蓝色的磷火自海底升起,在海面上勾勒出一个巨大的轮廓。
那是海眼!
紧接着,水面开始泛起奇异的波纹,一圈圈扩散开来,如同某种仪式即将开启。
王援朝握紧工兵铲,眼神凌厉:“你们看见了吗?”
他们全都看见了。
远处海面上,一排排战船幻影浮现,桅杆高耸,帆布破旧却整齐排列。甲板上站着一队队身穿明代官服的士兵,面容模糊,却个个肃穆如生。
“是观山太保。”杨文锦喃喃道,“他们……回来了。”
话音刚落,空中传来一声悠长的钟鸣,仿佛穿越六百年而来。
下一刻,整片海域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海眼中央缓缓升起一座由黑石构成的巨大平台,平台上矗立着九根锁链,每根都粗如手臂,直通海底深处。
最中央,一块青铜玉简静静悬浮于空中,表面流转着暗红色光芒。
“那是……”胡天青瞳孔收缩,“传说中记载烛九阴封印之地的‘玄冥玉简’!”
杨文锦立刻取出项圈,符文瞬间亮起,与玉简共鸣,发出轻微震颤。
“我们必须上去。”她说。
三人跃入水中,借助潜水装备游向平台。海水冰冷刺骨,但他们已顾不得这些。
当双脚踏上平台的那一刻,玉简自动落入胡天青手中,一股炽热涌入掌心。
他猛地闭眼,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画面:
六百年前,郑和第七次下西洋的真实目的并非通商,而是运送一位“活尸”。那人披发赤足,双眼空洞,体内却蕴含着足以颠覆天地的力量。
观山太保率三千童男童女随行,不是为了护航,而是为了镇压那位“活尸”。
他们在归墟设下重重封印,以龙火琉璃盏为第一道枷锁,以九根锁链为第二道束缚,而第三道封印,则是以自身魂魄为引,化作残魂守护千年。
那“活尸”,正是被建文帝吞食陨玉后堕化的邪神——烛九阴。
画面戛然而止。
胡天青睁开眼,额头满是冷汗。
“原来如此。”他声音颤抖,“我们以为自己是在破解诅咒,实际上……我们是在解开封印。”
王援朝皱眉:“所以,我们才是那个唤醒它的人?”
“不。”杨文锦摇头,“如果真是这样,它早就该出来了。我们只是触发了某些机制,让封印出现了裂痕。”
她抬手抚摸项圈:“但这也意味着,我们需要重新加固它。”
玉简在胡天青手中缓缓旋转,投射出一段复杂的星图与咒文。
“这是新的封印之法。”他说,“需要三样东西:龙火琉璃盏、苗银项圈,还有……炸药。”
王援朝冷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闲着。”
三人迅速分工,王援朝负责布置炸药,胡天青手持琉璃盏站在阵眼位置,杨文锦则围绕平台吟诵古巫语,项圈符文与阵图呼应,逐渐点亮整个封印结构。
随着咒语完成,玉简碎裂成粉,化作一道流光注入海眼之中。
轰隆一声巨响,海底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咆哮,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挣扎。
锁链剧烈震动,发出尖锐摩擦声,但最终——归于平静。
海面恢复如初,战船幻影一一消散,乌云也缓缓退去,露出一轮皎洁明月。
三人瘫坐在甲板上,望着夜空沉默良久。
“结束了?”王援朝问。
“也许吧。”胡天青答。
“可我觉得,这只是开始。”杨文锦轻声道。
她的项圈依然微微发热,仿佛回应着什么。
第二天清晨,渔船靠岸,三人各自散去。
胡天青回到了潘家园,继续穿梭于摊贩之间,仿佛从未离开。
王援朝的茶馆重新开门营业,生意比之前好了不少。
而杨文锦,则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时,带着一本新书的手稿,封面写着四个字:
《归墟遗秘》。
几个月后的一天夜里,胡天青独自走在老街上,忽然听见身后脚步声。
他回头,只见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站在街角,手中握着一块残缺的腰牌。
男人嘴角微扬,轻轻敲击腰牌边缘。
咔哒一声。
胡天青眉头微皱,心中隐隐明白,这一切还没有真正结束。
“你是谁?”他问。
男人没有回答,只转身走入黑暗,留下一句话:
“归墟之下,另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