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蛊城记
胡天青站在老街尽头,望着那道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墨镜男人的背影像一缕烟,消散在夜色中,只留下那句话:“归墟之下,另有乾坤。”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腰牌,边缘还残留着一丝龙脑香气,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
他转身走向巷口,脚步却忽然一顿。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仿佛从地下深处涌出。他皱起眉头,这味道……不像普通的霉味,更像是尸体被浸泡多年后散发出来的尸碱气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眉骨上的刀疤,那是祖上传下的倒斗印记,每逢危险总会隐隐作痛。
“不对劲。”他低声自语。
身后没有脚步声,也没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整条街静得诡异。
突然,一道微弱的铃音响起,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在耳边。他猛地回头,只见街角阴影里,一只青铜铃铛缓缓晃动,挂在一根细绳上,而那根绳子,正系在一个半掩的地窖门口。
他走近几步,伸手拨开藤蔓,发现门缝里渗出一层淡淡的白雾,像是某种瘴气。他立刻退后两步,掏出随身携带的铜钱卦象,三枚永乐通宝在掌心轻轻震动,其中一枚竟缓缓立了起来。
“棺字位有煞。”他低声道,心头一沉。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是王援朝。
“老胡,你那边情况如何?”电话那头声音压得很低,“我这边有点事。”
“我在老街上刚遇到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手里有半块腰牌,和我们拼合后的镇海卫腰牌能对上。现在这里出现异象,卦象显示‘棺字位有煞’。”
“操。”王援朝骂了一声,“那你别乱动,等我和杨文锦过来。”
“你那边怎么了?”
“茶馆后院挖出了个东西。”王援朝顿了顿,语气凝重,“是一具骷髅,穿着五十年代的中山装,胸口插着一支钢笔,帽盖上写着‘为人民服务’。”
胡天青瞳孔一缩。
“你说什么?”
“你也发现了是不是?”王援朝问。
“不止是我。”胡天青沉声道,“我们都被牵进去了。”
两人沉默片刻。
“地点发我。”胡天青说。
几分钟后,一辆老旧的越野车停在茶馆后巷,王援朝和杨文锦已经等在那里。杨文锦脖子上的苗银项圈泛着淡淡白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你们看这个。”王援朝指着地面,那具骷髅静静躺在泥土中,头骨顶心插着一支锈迹斑斑的钢笔,笔杆上依稀可辨“为人民服务”几个字。
“这是滇南地质队失踪的李建国。”杨文锦蹲下身,脸色有些苍白,“我导师当年带队去佤山调查鬼洞,他们一共七人,全部失踪。这支钢笔……我记得他在课堂上用过。”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骷髅的手腕,指节间有一枚铜纽扣,刻着“滇南地质队·1958”。
“这不是自然死亡。”王援朝观察了一会儿,语气凝重,“你看这些骨头,关节处有明显的扭曲痕迹,像是被人摆布过。”
胡天青取出罗盘,绕着骷髅走了一圈,指针剧烈跳动,在某个角度猛然定住。
“困魂阵。”他说,“这是一种苗疆古巫术,专门用来封印怨灵。但这里……不是墓地,也不是祭坛。”
“所以他是被活埋的?”杨文锦声音颤抖。
“不。”胡天青摇头,“是被困在这里,作为某种仪式的一部分。”
王援朝皱眉:“你是说,这些人……都是被选中的?”
三人陷入短暂沉默。
“线索指向佤山。”杨文锦起身,“我们必须去一趟。”
三天后,他们驱车穿越雨林,抵达佤山腹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气味,像是腐叶与尸碱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杨文锦的项圈开始泛出白雾,越来越浓,几乎遮住了她的脸。
“煞气太重。”她捂住鼻子,声音闷闷的,“这片区域……有问题。”
胡天青抛洒三枚永乐通宝,卦象再次指向“棺字位”,并延伸向一处山壁裂缝。
“那里。”他抬手指向,“就是鬼洞入口。”
藤蔓缠绕的岩壁间,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石刻牛头,牛眼空洞,嘴角似笑非笑,像是在注视着他们。
“县志记载,佤族鬼洞就在这一带。”杨文锦翻出笔记本,“传说这里曾是献祭之地,每到月圆之夜,都会有人听见哭声。”
王援朝握紧工兵铲,警惕地环顾四周:“我可不信这些鬼故事。”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抓挠石壁。
三人同时警觉,纷纷握住武器。
“不是风。”胡天青低声道,“是活物。”
王援朝慢慢靠近声音来源,举起手电筒照过去——
漆黑的洞口内,隐约可见一排排泥壳状的东西,贴在墙上,像蜂巢一样密集。每一具泥壳都包裹着一个人形,隐约能看到干枯的四肢轮廓,甚至……还有头发。
“这是……”杨文锦倒吸一口冷气。
“活人俑。”胡天青脸色铁青,“他们还没死。”
就在这时,最外侧的一具泥壳忽然轻微颤动,指尖微微弯曲,指甲划过石壁,发出刺耳的声响。
下一秒,整个洞口内的泥壳群像齐齐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走!”王援朝大喝一声,拉着杨文锦往后退。
胡天青却没有动,他的目光落在泥壳下方的地面上——
一块焦黑的木牌半埋土中,上面赫然刻着四个字:
**生人止步**
他弯腰捡起木牌,背面沾满暗红色血渍,似乎是人为抹上去的,而非自然风化。
“这不是警告。”他喃喃道,“这是……求救。”
洞内传出更强烈的抓挠声,像是有人在里面拼命想要出来。
王援朝一把将他拽回:“你还愣着干嘛!”
胡天青甩开他的手,盯着那片泥壳群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我们要进去。”他说,“他们还在等我们。”
洞口深处,又是一阵剧烈的抓挠声,紧接着,一只干枯的手臂猛然撕裂泥壳,指甲锋利如刀,直直伸出!
胡天青猛地举枪瞄准,却在扣动扳机前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
“救……命……”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杨文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因为那个声音,她听过。
那是她导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