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跟我走！”
一声令下，王卷之带着顾正炎、刘琏还有十多名仓促上马的兵卒汇成一股算不上锋锐的箭头骑阵，高举督师标营大旗，主动冲向战场边缘。
众人更是扯开嗓子大呼：
“督师大人在此！秦军将士听令！结阵杀贼！”
“督师在此！结阵杀贼啊！”
然，战场上的明军早已被杀破了胆，别说结阵，听到督师名号第一反应竟是连滚带爬的朝着更深处钻，生怕被那面要命的旗子牵连！
“快看那旗！”
“哪个营的兄弟……咦？不对，那大旗是孙传庭那老狗的督师旗！”
几股正在外围清缴零散溃兵的闯营塘骑很快发现了这边的异动，更看清了那面在雨幕中忽隐忽现的残破大旗！
“呜——！！！！”
就在这时，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号角从闯营大军深处传出！
王卷之等人循声望去，修罗场的中心位置，一杆最高最大的黑色闯字大旗旁，倏地立起另一面旗帜。
大旗底色黑红相间，中间是一个硕大的白色绣银“李”字。
下一秒，黑压压的闯营骑兵海洋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通道尽头蹄声如雷，千余名浑身黑甲，人高马大的精锐骑兵，踏碎泥泞迎着风雨，朝着王卷之这小小的火炬狂飙突进。
这支骑兵装备精良，杀气凝若实质，仅仅冲锋的声势就远超之前那些追兵十倍。
王卷之能感受到身下黄骠马的肌肉瞬间绷紧，不安地喷着响鼻！
“呵！”
一旁的顾正炎竟发出一声兴奋的笑声，抬手指向那杆疾驰而来的“李”字大旗：
“壮士，你这破旗一打，算是把真正的阎王引了出来，看那旗幡仪仗，此刻领兵冲来的，必是闯贼心腹大将，那大顺王李自成亲侄，闯营亲军权将军，一只虎，李过！”
李过？
王卷之闻言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闪过一丝兴奋：
“管他李过还是李去，只要来的不是李自成那驴日的大顺王，老子这驱虎吞狼的买卖就不算完美。”
话音刚落，李过率领的千骑精锐前锋已冲入王卷之不足五百步的距离，其中更是有人厉声咆哮：
“狗贼！留下孙传庭老狗首级！”
只见李过千骑前锋中，身披精良锁子甲、头戴凤翅盔的魁梧闯将，正挥舞着马刀，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这厮嗓门忒大！”
王卷之眉头紧锁：
“酸丁，五百步，你这小稍弓够得着让他闭嘴吗？”
顾正炎闻言，并未立刻回答，风雨斜织，能见度极差。
五百步距离，远超寻常步弓射程。
且对方是高速冲锋的骑兵，目标还在不断移动。
自己手中这张骑弓，虽是精工打造，但终究是小稍弓，射程和威力有限……
“五百步，还是如此风雨交加的环境，学生手中小稍弓……确难毙敌于马下。”
王卷之闻言刚想说话，随即被顾正炎接下来的话打断。
“然！”
顾正炎一勒缰绳，左手从鞍鞯一侧摘下骑弓，右手捻出一支三棱破甲箭搭在弦上：
“壮士既嫌其聒噪……学生去去便是！”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夹马腹！
“唏律律——！”
胯下那匹战马瞬间爆发，脱离队列朝着那黑潮汹涌的千骑精锐前锋决然冲去。
“先生——！”
刘琏失声惊呼，以为顾正炎疯了！
王卷之嘴角却笑道：
“让他去，咱们要把戏做全！”
刘琏眼睁睁看着顾正炎如同一道青色闪电逆流而上，那单薄的身影在庞大如钢铁森林般的闯营精锐骑兵面前，渺小得如同扑火飞蛾。
三百步！距离那仍在咆哮着冲锋的先锋骁将只剩下三百步时，顾正炎动了。
“咻！”
三棱破甲箭没有射向那骁将本人，而是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射向那骁将座下正四蹄腾空的战马前胸。
“噗嗤——！！！”
“唏律律——！！！”
那匹神骏的河套健马发出一声惨嘶，前蹄一软，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向前栽倒。
马背上的骁将猝不及防，脸上的狞笑瞬间化为惊骇欲绝，巨大的甩力将他如同破麻袋般狠狠抛飞。
战马轰然栽倒，溅起漫天泥浆！
那骁将挣扎着想爬起，却被后面收势不及的自家骑兵瞬间撞上践踏，惨叫声戛然而止。
三百步！一箭！毙马！废将！
李过前锋千骑的冲锋势头，更是为之一滞！
“好！！！”
王卷之大喝一声，冲着身后被这一幕惊呆的刘琏等人咆哮：
“驴日的快跑啊，都愣着干啥？跑啊！不跑真等李过那驴日的上来活剐了咱们啊。”
整个小队闻声赶忙跟着王卷之掉头狂飙，顾正炎也已收弓策马，向队伍尽全力汇入。
“大人！”
刘琏在急速的奔马中努力靠近王卷之：
“顾先生那一箭神乎其技，可为何非要此时射杀那闯将？这一下可好，惹得李过暴怒追杀，岂非更加……”
“更加凶险？”
王卷之截断了他的话，回头望了眼身后正疯狂加速追赶的闯骑笑道：
“刘千户只看到了凶险，却没看到这凶险背后的良机，那李过是谁？那是大顺王李自成的亲侄，是李自成视若己出的左膀右臂。”
“若是只有咱们这群溃兵，李过这厮最多追出三里地，便会派几百个喽啰来清剿咱们。若是如此，刘千户觉得阿济格会为了几百个闯贼喽啰，暴露自己的伏兵吗？”
看着刘琏如有所思的表情，王卷之兴奋道：
“但现在不同了，一个书生敢在数万军中斩将，这是骑在他李过脖子上拉屎。”
说着，他回身指了指如疯狗一般的闯骑：
“如此奇耻大辱下，他现在满脑子怕是只有一个念头，把咱们这群蝼蚁碎尸万段，把书生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至于前面是什么估摸着他都不在乎了！”
“如此才能把他这条大鱼钩进阿济格那张网里，李过一旦被围，李自成那边还能坐得住？”
话到此，王卷之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壮士！”
已策马赶上的书生恰好听到王卷之这番剖析，脸上带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此计够毒啊！”
王卷之闻言看向三里外那片平静的芦苇荡挑了挑眉：
“毒？更毒的还在后面呢！”
说着马鞭一甩，马儿吃痛速度再增！
“都给老子往芦苇荡里冲，谁要是跑慢了被后面那群红眼狗抓住，可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李过那驴日的剥皮抽筋的手艺，可比老子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