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一卷红封大洋,我知道在这1927年的北平城,我们兄弟俩终于撬开了第一块立足的基石,而罗家这潭浑水之下,隐藏的绝不仅仅是厉鬼索命那么简单,那井水的腥红,那无脚的红衣女或许与那半颗逃逸的黑水心有着某种意想不到的联系。
”我收起银元,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邪气笼罩的庭院深处,声音低沉而坚定的说:“罗掌柜放心,周某定当尽力而为。”
我怀揣着那卷沉甸甸的百块大洋,在赵三儿那毫不掩饰的轻蔑目光护送下,离开了那座阴气森森的罗宅。
夜色已深,寒风如刀,吹在脸上生疼,但我心中却燃着一团火,这钱,是敲门砖更是二呆的命根子。
回到羊尾巴胡同,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院门,几道目光立刻从黑暗的窗户后、门缝里投射过来,带着担忧和探询,刘大娘、王金龙、冯氏、甚至荣三爷都还没睡,显然在等消息,连老烟鬼那屋也透着微弱的光。
我没多言,径直走进我们那低矮的耳房,二呆正靠在稻草堆上,借着油灯豆大的光晕,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泥地上划拉着什么,见我进来,他眼睛一亮,挣扎着想坐直些:“哥,怎么样?那罗老财没难为你吧?事儿应下了?”
“应下了。”我把那卷红封大洋轻轻放在他身边还算干净的一块稻草上,沉甸甸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小屋里格外清晰,我解开红纸,白花花的袁大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诱人又冰冷的光泽。
二呆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倒吸一口凉气,牵动了伤口也顾不上了:“我靠!这么多?哥,你真把那罗老财忽悠住了?”他拿起一块大洋,吹了口气放在耳边听着那悠长的嗡鸣,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我简短地说道:“定金一百块,事成还有一百,但这钱,不能全攥在咱手里。”
我拿出八十块大洋,分成四份,每份二十块,然后走到门口,对着寂静的院子朗声道:“刘大娘、金龙大哥、荣三爷、老烟鬼叔,劳烦几位出来一下。”
很快,几扇门都开了。刘大娘搓着手,一脸忐忑;王金龙披着棉坎肩,眼神带着询问;荣三爷推着眼镜,神色凝重;老烟鬼则佝偻着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手里的银元,喉头滚动着。
我把四份银元分别递到他们面前。
刘大娘看着眼前白花花的二十块大洋,手都在抖,声音带着哭腔道:“周……周爷,这使不得,这太多了,我们……我们哪能要您的钱啊。”
“拿着,刘大娘。”我语气不容置疑,接着说:“这些天多亏了街坊们照应,我兄弟才捡回半条命,这点钱是谢礼也是我兄弟养伤买药、大家伙儿置办年货、过个稍微宽裕点的年关本钱,别推辞,收下吧。”
王金龙看着那二十块大洋,这个拉洋车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铜板的汉子,眼圈瞬间就红了,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抱了抱拳,声音哽咽:“周爷,于二爷,大恩不言谢,我王金龙记下了!”他接过钱,小心翼翼地递给身后的冯氏,冯氏抱着孩子,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
荣三爷深深吸了口气,对我郑重地作了个揖:“周先生高义,荣某愧领。这钱,权当是我借先生的,待日后……”
我打断他,把银元塞进他手里,诚恳的说:“三爷言重了,不必客气,安心调养身体,过个好年。”
最后轮到老烟鬼,他几乎是扑过来的,枯瘦如柴的手一把抓过那二十块大洋,紧紧攥在手里,脸上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红光,嘴里语无伦次:“哎呀!周爷!您……您真是活菩萨!活财神啊!秀莲!秀莲!快出来!快给周爷磕头!小烟子!你这小兔崽子死哪去了,快来拜见你师父!周爷,您看,这是我闺女秀莲,手脚麻利,人也水灵,给您端茶倒水暖被窝都行,您要不嫌弃,收她当个通房丫头,小烟子给您当徒弟,鞍前马后伺候您,我们家这辈子都给您当牛做马!”他说着,就要把躲在门后、脸色煞白的秀莲往外拽。
“爹!”秀莲惊恐地挣扎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老烟鬼!”王金龙看不过去,怒喝一声:“你胡说八道什么!别脏了周爷的眼,秀莲就是让你把身子弄脏了。”
老烟鬼不屑道:“金龙,这话可过了,什么叫脏?你丫的卖汗,我姑娘卖肉,哪有他妈的贵贱?能换钱就行呗。”
我看着老烟鬼那副为了钱能把亲生女儿推入火坑的嘴脸,心底一阵厌恶,我上前一步,挡在秀莲身前,目光冰冷地看着老烟鬼,我说道:“老烟叔,这钱是给你家过日子的,不是卖儿卖女的,秀莲是个好姑娘,让她清清白白做人吧,小烟子年纪还小,好好养着,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周某本不是这……咳咳,本是漂泊之人,居无定所且身负要事,无法在此久留,更无暇收徒纳妾,等闲下来让小烟子来找我,我教他点本事,足够安身立命。”
我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老烟鬼被我盯得打了个哆嗦,攥着钱的手紧了紧,讪讪地缩了回去,嘴里嘟囔着:“是是是,周爷说的是,我……我糊涂了……”
秀莲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飞快地躲回了屋里,小烟子也从门缝里探出个头,怯生生地看着我。
安抚好众人,我回到耳房。二呆正拿着几块大洋在手里掂量着,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和一丝促狭的笑:“哥行啊,二十块大洋就把老烟鬼那闺女买下来了?不过话说回来,那秀莲妹子是挺水灵,皮肤也白,反正咱也不是这时代的人,要不你试试?肯定比小嫂子得劲。”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接着说:“一边呆着去,伤好点就皮痒了?拿钱不当钱?”我把剩下的二十块大洋收好,摇头道:“这些钱,一半给你抓药买吃的补身子,另一半是咱们在这世道安身立命的本钱,也是探查罗家那事的经费,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去了,忘了幽灵列车了么?咱困那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