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罗家,二呆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正色道:“哥,那罗家的事听着邪性,那井水变红,还冒腥气?穿红衣服没脚的女鬼?听着就不像是普通的闹鬼或者风水问题。你说会不会跟那半颗跑了的黑水心有关系?”
我沉吟着,在狭小的空间里踱了两步,油灯的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可能性很大,黑水心邪异莫测,能撕裂时空把我们送回来,其能量散逸,污染一口水井或者引动某些深埋地下的阴邪怨气完全有可能。而且那红衣无脚女的描述我总觉得不像是凭空臆想出来的幻象,倒像是某种怨念极深的阴灵被邪能激发显形了。”
二呆追问:“那风水呢?你不是说罗家那宅子风水本来挺好么?”
”我点头道:“没错,今天我在罗家前院大致看了看,那宅子坐北朝南,格局方正,前有影壁为照,后有罩房为靠,明堂开阔,藏风聚气,是个标准的金玉满堂局,按说旺宅旺丁,问题肯定不在明面的格局上,最蹊跷的就是那口井。”
二呆说道:“哦,前有照,后有靠,那问题在哪?”
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接着说:“井乃地脉之眼,连接地下水源,也沟通阴阳。井水无故变红腥臭,要么是地下水质被严重污染,要么就是有极重的阴怨秽气侵染了地脉源头,罗家老太太被红衣女鬼缠身,源头很可能就在那口井里,那井恐怕不单单是口吃水井那么简单,下面很可能埋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是被什么邪异的能量当成了宣泄口。”
二呆听得直咧嘴:“我靠,那意思你还得下井?哥,你这刚挣点钱,别把小命搭进去啊!我这伤还没好利索,可捞不动你。”
我沉声道:“下井是最后的手段,明天我再去罗家,会要求详细勘察,特别是那口井周围的地脉走向和宅基结构,先用风水堪舆的手段,看能不能找出井水异变的源头或者那红衣女鬼依附的凭体,实在不行咱还有黑牙啊。”
我看着二呆担忧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放心我有分寸。黑牙之力虽然消耗不小,但自保有余,这宵小邪祟又不是老林那种大魔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安心养伤,把这二十块大洋该买的药买了,该吃的补品吃了,尽快恢复。等你能下地走动,我们才有更多的本钱去查那半颗黑水心的下落,找回去的路。”
“行吧。”二呆叹了口气,重新躺回稻草堆里,拿起一块大洋在手里把玩着,眼神却飘向了糊着破报纸的屋顶,他喃喃道:“哥,你说咱在这1927年的北平,真有回去的法子吗?蓝姐、姥姥、西楼他们还在那个鬼天坑里等着呢,还有雅丽,她……”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未知的焦虑和对同伴的深深挂念。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油灯的火苗跳跃着,将我们兄弟俩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砖墙上摇曳不定。
窗外的寒风依旧呼啸,吹过光秃秃的槐树枝桠,如同呜咽。
冬夜寒冷而漫长,罗宅那口腥红的井,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正等待着我去探查,而那半颗逃逸的黑水心,随时可能带来新的灾厄,前路茫茫,归途渺渺,唯有兄弟相依,在这历史的夹缝中艰难求生,寻找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翌日晌午,惨白的日头悬在灰蒙蒙的天上,没什么暖意寒风依旧凛冽,卷着胡同里的尘土打着旋儿。
我揣着几件背囊里简单但可能用得上的家伙事儿,一个巴掌大的指南针,几根特制的沉香线香,一小包朱砂雄黄混合的粉末那是蓝玉儿备下的,还有一把锋利匕首,再次踏进了罗宅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
开门的老门房王伯,眼皮耷拉着,似乎比昨天更显老态,浑浊的眼珠在我身上扫过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探究,有畏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怎么说呢,紧张?他没多话,侧身让我进去,随即又慢吞吞地关上了门,那吱呀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刺耳。
罗文山早已在前院等候,一夜之间,他眼里的血丝更密了,焦虑几乎要从脸上溢出来。他身边站着管家和两个看起来比较精壮的男仆,赵三儿也在一旁,眼神依旧带着审视和轻蔑。
“周先生,您来了!”罗文山迎上几步,声音带着沙哑的急切,他接着说:“昨夜,唉,昨夜那东西又来了,动静更大!我娘她呕了好几口黑水,气若游丝了,要不您先看看老太太?”他双手紧握,指节发白。
我心中一凛,看来情况比预想的更糟,邪气在加剧侵蚀老太太的生机,我沉声道:“罗掌柜莫急,当务之急是找出根源,请带我去看看那口井,还有老太太的居所肯定要去,我需要勘察地气脉络。”
“好!好!”罗文山连声应着,亲自引路,穿过抄手游廊,直奔后院。
罗家的后院比前院稍小,但布置得更显精致,有假山盆景,几株耐寒的腊梅正开着稀疏的花,散发着冷冽的幽香。
然而本该是清雅的环境,却被一股难以忽视的阴冷湿气笼罩着,那湿气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腥锈味,源头就在院子东南角。
那里一口青石砌成的八角井静静地矗立着,井口覆盖着一块沉重的石板,石板上压着几张黄纸朱砂绘制的符箓,但符纸边缘已经卷曲发黑,显然毫无作用。井台周围的青砖地面颜色比其他地方深,湿漉漉的像是渗出的水渍,但那水渍隐隐透着一种不祥的暗红色。
我走到井边,那股腥锈味更浓了,蹲下身用手指捻了一点地上的湿泥,凑到鼻尖嗅了嗅。
冰凉,粘腻,带着浓重的铁锈和淡淡的腐败气息,这绝不是普通的地下水。我站起身,问道:“罗掌柜,可有道士用过的罗盘?”
他一个眼神,下人便取来了一个小巧的黄铜罗盘。
罗盘入手冰凉,指针微微颤动,我屏息凝神,脚踏禹步,绕着井台缓缓移动,口中默念《撼龙经》中勘测地脉气机的口诀,同时将一丝微弱但精纯的黑牙感知力注入这罗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