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王家庄还笼罩在薄雾之中,死一般的寂静便被一阵粗暴的砸门声和喧嚣的锣鼓唢呐声撕得粉碎!
“开门!快开门!王爷亲临,迎娶新人!误了吉时,你们担待得起吗?!”
“王秉坤!快把你家小女儿交出来!别给脸不要脸!”
王秉坤一夜未眠,形容憔悴,闻声如遭雷击。他连滚带爬地冲到前院,只见朱漆大门已被粗暴踹开,一群如狼似虎、身着王府号衣的彪形大汉已经闯了进来,将前院围得水泄不通。
当先一人,身着蟒袍,头戴金冠,面皮白净却透着阴鸷,眼袋浮肿,嘴唇薄得刻毒,正是那翠微山庄的小亲王。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眼神如同毒蛇般扫视着惊恐的王家仆役,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的玩味。
“王……王爷!”王秉坤扑通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王爷开恩!小女云萝……小女云萝已于昨日……昨日出阁了!她……她已是有夫之妇!求王爷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吧!”他声嘶力竭,只想抓住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出阁了?”小亲王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昨日?本王怎么不知?本王看上的女人,别说昨日,就是前年嫁了,今日也得乖乖给本王抬进府里!王秉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拿这种鬼话搪塞本王?!”
他话音未落,马鞭已如毒蛇般甩出!
“啪!”
一声脆响!
王秉坤惨叫一声,脸颊上顿时皮开肉绽,一道血痕触目惊心!整个人被抽得翻滚在地。
“爹!”王云瑶从内院冲了出来,看到父亲惨状,目眦欲裂,就要扑上去,却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死死按住。
“哟,这不是大美人王云瑶吗?”小亲王贪婪的目光在王云瑶因愤怒而更显明艳的脸上流连,舔了舔薄唇,“啧啧,性子够烈!本王喜欢!不过今天,本王只要那小的,嫩的!至于你嘛……嘿嘿,改日再来品尝!”他淫邪的笑声让王云瑶浑身冰冷。
“来人!给我搜!把王云萝给本王找出来!谁敢阻拦,格杀勿论!”小亲王厉声下令。王府爪牙们轰然应诺,如狼似虎般就要往里冲!
王秉坤挣扎着爬起来,还想用身体阻挡,又被一脚踹翻在地,咳出血沫。王云瑶被死死按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王家仆役们瑟瑟发抖,如同待宰羔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且慢!”
一个清越却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嗓音,从通往内院的月洞门后响起。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只见一个身着大红嫁衣、头戴沉重凤冠、面覆大红盖头的身影,在两名王家丫鬟的搀扶下,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
那身影身量颇高,骨架在宽大的嫁衣下显得有些……过于挺拔,行走间,步伐虽刻意模仿女子,却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稳与力量感。大红盖头垂下的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个线条略显刚硬的下颌轮廓。
“云萝?!”王秉坤和王云瑶同时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终究还是被逼出来了!
小亲王却大喜过望!他贪婪地盯着那身大红嫁衣包裹的躯体,仿佛已经看到了猎物入笼。他才不在乎什么骨架大小、步伐是否完美,只要是王云萝,只要是那张清纯可人的小脸,就足够了!
“哈哈哈!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小亲王得意大笑,一挥手,“来人!伺候新王妃上轿!小心点,别碰坏了本王的宝贝儿!”
立刻有四个健壮的仆妇上前,欲要搀扶“新娘”。
“不必。”新娘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刻意压低的清越嗓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我自己走。”
说罢,竟不理会那四个仆妇,径直走向停在院中的那顶装饰得极其华丽却也透着诡异气息的八抬大轿。那步伐,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仿佛脚下不是通往魔窟的路,而是……巡视的御道?
王秉坤和王云瑶心如刀绞,看着那抹刺目的红色一步步走向深渊,却无力阻止。王秉坤的弟弟王秉乾,一个油头粉面、眼神闪烁的中年男子,此刻却躲在人群后面,脸上非但没有悲戚,反而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窃喜,仿佛王家攀上了什么了不起的高枝。
新娘走到轿前,微微停顿了一下。一阵晨风吹过,掀起了盖头下摆的一角。惊鸿一瞥间,似乎能看到盖头下紧抿的、线条分明而非樱桃小口的唇形,以及……喉结处一道极其细微、却绝对不属于女子的凸起轮廓!
离得最近的一个仆妇似乎愣了一下,但小亲王已经不耐烦地催促:“磨蹭什么!快上轿!”
新娘不再犹豫,微微俯身,动作略显僵硬地钻进了那顶垂着厚厚猩红轿帘的华丽牢笼。在弯腰入轿的瞬间,宽大的嫁衣袖口滑落了一点点,露出手腕处一截素白的中衣——那中衣的料子,赫然是昨日朱厚熜在王秉坤书房换下的、王秉坤自己的旧衣!
轿帘落下,隔绝了内外。
“起——轿——!”司仪尖利的嗓音响起。
喧天的锣鼓唢呐再次响起,比来时更加刺耳和得意。
小亲王志得意满,仿佛已经品尝到了那“嫩肉”的滋味,一勒马缰,趾高气扬地喝道:“回府!本王要好好‘享用’这顿美餐!哈哈哈!”
王府的队伍,如同得胜的蝗虫,簇拥着那顶猩红的喜轿,在王家满院的绝望和死寂中,扬长而去。
王秉坤瘫倒在地,老泪纵横,捶打着地面:“云萝……爹对不起你啊……”
王云瑶挣脱钳制,扑到父亲身边,看着远去的轿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淋漓,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对某个“浮萍”身影的复杂期待。
而角落里,王秉乾看着远去的队伍,搓着手,低声对身边管家笑道:“快,准备一份厚礼!咱们……也该去翠微山庄,给王爷和‘新王妃’道喜了!”
猩红的轿子,在晨光熹微中,平稳地驶向那座名为“翠微”、实为魔窟的山庄。轿内,新娘端坐着,盖头下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