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济各将马克的话听在耳中,脸上露出被挑衅后的不屑。
手一抬,他身后的教会骑士们收到指使,手按上剑柄,金属摩擦声尖锐如哨音,眼神挑衅地看着艾登。
书记官则捧着厚重的羊皮纸卷轴和墨水笔,准备记录下这在他们看来绝对算是亵渎的证据。
方济各环视一周,朗声道:
“艾登,您看到了吧,教会的力量无处不在。
我们奉行的是上帝的意志,有神圣的背书。”
他示意身后的骑士们配合,那群骑士们挺直胸膛,链甲在雪光下反射出森然寒芒,无声宣告着武力的存在。
方济各举起胸前的银色圣徽,声音高亢如钟鸣:
“这不是我个人的要求,这是教会千年来的铁律!
《利未记》有言:地上所有的,无论是地上的种子是树上的果子,十分之一是耶和华的,是归给耶和华为圣的。
黑石领拒不缴纳,便是挑战教会的权威,藐视上帝的权柄。
今日若不能完成征收,我只能命令骑士们冲锋,到那时...”
他的话说完,领民们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许多人脸上露出恐惧。
艾登视觉所见,一张张面孔苍白如纸,绝望的眼神在风雪中闪烁。
但这之中,也有令艾登倍感欣慰的,只见那些女儿军们,一个个面带怒意,眼神中根本看不到害怕,只有对自己的维护。
念头未落,佣兵团团长,“血狼”巴索带着猩红披风走来,腕甲上的狼头徽记在雪光下反光。
他故意放大嗓门:
“艾登大人,看在佐伊殿下的份上,我不得不说句公道话。
这我在大陆上游历过这么多年,走过这么多地方,从没见过不向教会纳税的。
别说这里,就是东正教的地界,也是如此。
甚至异教徒的地盘上,那些马穆鲁克们,除了常税外,也要再交个神税呢。”
艾登冷哼一声,这巴索看似劝解,实则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忽略掉最重要的事实。
我是在税收结束后,才继承的这片庄园。
就算补交税额,也得按照皇子援助前领地的收成的十分之一来缴。
不消分说,肯定是因为上次处死他手下的事怀恨在心。
所以,他要在教会面前坐实我“故意抗税“的罪名。
懒得理他,心中下定决心,等完成种子任务,在兽潮时要他的佣兵团打头阵,冬天过去立马赶走。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方济各一方的人脸上各个信心满满。
一个沉稳平和的男中音突然响起,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方济各神甫,请息怒。
什一税之事,还是按照艾登说的来吧。”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身着简朴但质地精良的深色修士袍的男人出现。
胸前佩戴着象征主教身份的十字架,缓缓从庄园内朝这里走来。
这人正是艾登写信邀请的战友,主教沃尔夫冈!
昨天夜里,沃尔夫冈已经骑马赶到,此时出现,只能说是恰到好处!
光影变幻,庭院内的寒风似乎瞬间减弱,沃尔夫冈的身影在门口光晕中投下修长影子,带着一种久居高位的从容气度。
方济各看到沃尔夫冈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势在必得瞬间冻结,化作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身后的教会书记官倒吸一口冷气,墨水瓶差点滑落。
艾登的听觉捕捉到那“啪嗒”声和书记官的粗重呼吸。
教会骑士们亦是愣住了,按在剑柄上的手不自觉地松开。
“沃…沃尔夫冈阁下?!”
方济各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不敢相信!
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位马丁五世教宗面前的红人,帝国的主教,竟出现在这穷乡僻壤!
教会骑士们头盔下的面孔瞬间褪尽血色,铁手套在剑柄上无意识地松了又紧。
后排的年轻侍从甚至踉跄着后退半步,积雪被踩出刺耳的碎裂声。
“圣父在上...是帝国教廷的黑红袍主教!”
“他袍角的金线绣纹!只有马丁五世亲授的主教才有资格...”
“这蛮荒之地怎会藏着这样的人物?方济各大人捅破天了!”
沃尔夫冈走到艾登身边,微微颔首,然后转向方济各,语气平和:
“方济各神甫,是我。”
方济各连忙躬身行礼,之前的倨傲荡然无存,只剩下恭谨和慌乱:
“主教大人!我不知您在此地…”
他心中翻江倒海,只是一个小小的庄园,怎么还能惊动主教?!
“艾登大人是我的朋友。”
沃尔夫冈言简意赅,
“关于黑石庄园的什一税,我已知晓其中情由。
此地确实是在海因里希皇子的帮助下才刚刚好转。
不必收了,我说了算。
此事,我会亲自向教区说明。”
沃尔夫冈这话刚说完,领民堆里突然爆出压抑的惊呼。
人群骚动着交换震骇的眼神。
“昨晚艾登大人去接他时,我还只当是个普通骑士!”
“大人怎么会认识这么多厉害人物!”
方济各身后的书记官突然失控嘶喊:
“他分明是个私生子!怎配...”
话音未落就被同伴死死捂住嘴。
“闭嘴!你想害我们全上宗教法庭吗?”
“见鬼!早知道就不跟着过来了,以为只是简单收个税!”
“该死的老顽固非要来触霉头...”
方济各的脸瞬间涨红,艾登的视觉清晰捕捉到他嘴唇嗫嚅的细节。
嘴角肌肉抽搐地怕不是都要抽筋了吧?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脸部涨红。
“可是,主教大人,”
方济各忍不住争辩,声音带着压抑,
“律法尊严不容践踏,这,开了先例,其他领地…”
沃尔夫冈目光锐利如剑,打断了他:
“维护律法的精神,而非僵守字句,同样是牧者的职责。
怜悯困苦,救助弱小,更是我主的教导。
你今日的做法,是否过于刚硬,忽略了牧养羊群的慈悲?”
沃尔夫冈的神学解释如重锤击中方济各,让他哑口无言。
不注意间,十字架都掉在了地上。
最终,方济各只能从牙缝挤出:
“是,是我考虑不周…谨遵谕令!”
他猛地转身,低吼:
“我们走!”
教会一行人狼狈离去。
撤离时彻底乱了阵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