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探究,
“你既然是魔女,而且力量看起来相当强大,从这些…就能看出。”
他指了指那些蠕动的肉瘤,
“为什么,你从君士坦丁堡一路来到黑石领,甚至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异常?
魔女最显著的特征之一,不就是会压制甚至无效化身边的超凡能力吗?”
说着,他立刻尝试运转体内的骑士呼吸法。
果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滞涩感从身体升起,平时流畅澎湃的生命能量此刻像是陷入了粘稠的泥沼,运转艰难,效果大打折扣。
佐伊听到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苦笑,带着世家贵族特有的那种隐晦的自傲和悲凉。
她疲惫地靠在冰冷的石壁柱子上,双手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
尽管这动作让她触碰到了那些令人作呕的凸起,微微颤抖了一下。
“艾登,你当我迈锡尼家族,千年传承,只是虚名吗?
你以为我们积累下来的底蕴,仅仅是财富和头衔?”
她微微扬起下巴,哪怕身处绝境,那份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依然闪烁了一下。
“这身衣服……”
她抬起手臂,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身上那件残破的、沾满泪痕的昂贵丝绸衬裙,或者说,是衬裙之下的那层紧身内衬,
“你以为,只是普通的丝绸?”
她的目光变得幽深,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嘲讽:
“不瞒你说,这最贴身的一层,是用一位传奇魔女的‘皮’,精心鞣制、编织而成。”
壁炉的火焰,似乎都因为这句话明灭了几下。
“什么?!”
艾登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用魔女的皮做成的衣服?
佐伊似乎对艾登的反应习以为常,她扯了扯嘴角,继续用那种带着疲惫贵族腔调的声音解释:
“她,是女巫共助会,或者按你们西边的叫法,魔女共助会的创建者之一,一位在七百年前活跃世间的强大存在。
她的魔女能力,就是能够强行压制、甚至无效化其他魔女的能力。
这件衣服,既可以压制逸散的魔力,又不会妨碍魔力的主动释放。”
艾登瞬间豁然开朗。
怪不得她的魔女气息没有外泄。
怪不得她能抑制自己的力量,没有疯癫。
原来根源在这件诡异的内衣上。
接受完这个信息后,艾登点点头,心想,得了解到足够的信息,才能应对。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佐伊身上:
“那么佐伊,既然你已经成为了魔女,你自己的能力是什么?”
他想起她那些反常的举动,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测。
佐伊闻言,紫罗兰色的眼眸中瞬间涌起委屈和浓浓的哀怨,狠狠地瞪了艾登一眼:
“艾登,你怎么这么迟钝。
相处了这么久,你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嘛。
酒——!”
艾登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杯毒麦酒,还没到嘴边就被佐伊知道了有毒。
怪不得酗酒如命!
怪不得千杯不醉!
...
同佐伊解开心结后,艾登并没有感觉轻松多少。
只能是先将此事放下。
如此几日之后,那方济各再次来到黑石庄园。
这天,凛冽的寒风如刀锋般卷过黑石领的庭院,卷起地面厚重的积雪。
空气的温度也低的可怕,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肺腑的冷意。
方济各神甫带着教会人马缓步而来。
这次人员比上次要多得多,除了几名面容严肃的书记官,还有数百名孔武有力的教会骑士。
他们腰间的长剑悬在链甲上,胯下马儿行走时发生的金属摩擦声清脆刺耳。
倒是不见了那些修女。
方济各停在黑石庄园门口,艾登面前,清嗓子的声音不高,但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艾登,按照神圣教会的律法和上帝赋予的权柄,所有信徒皆需缴纳什一税,以供养教会,侍奉神明。
黑石庄园今年的份额,今日必须清缴。”
他的目光冰冷如铁,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审判一个罪人。
艾登不由心中嗤笑,按法理,他该是比尔男爵的封臣。
比尔男爵都没有来武装收税,还轮得到你?
真打起来,艾登是一点不虚的,虽然领民们不如方济各带来的手下,但最起码他自己是绝对可以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的。
艾登眼眸深邃平静,如冰原深处冻结的寒潭,看不出一点波澜。
“神甫,”
他的声音沉稳而清晰,
“上次我已经说过,黑市庄园的什一税你该去找上任骑士要。
或者等到明年再来收取。
今天,我是决计不可能给你的。”
此言一出,方济各身后的教会人员脸上立刻浮现出惊愕与不悦。
“何等狂妄!竟敢三番五次违逆圣意!”
“这私生子领主怕是忘了教会审判庭的火刑架!”
“必须记录在亵渎者名录,让整个帝国都知道他的罪行!”
说话间,黑袍在风中飘动,如同移动的裹尸布。
领民们则聚集在稍远处,亦如修士们发出阵阵窃窃私语。
他们脸上写满了担忧,窃窃私语声如蚊蚋般嗡嗡作响。
“天父啊,这要引来圣罚可如何是好...”
“前任领主拖欠的税,为什么要新领主承担?”
“可教会骑士的剑,看着比老爷们的还锋利...”
艾登的听觉敏锐地捕捉到这些混杂着风雪呼啸的声音。
心中略有不满,关于洗领民的脑这件事,还是要加强努力啊。
艾登身边,马克靠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声调有些扭曲。
劝道:
“大人,请考虑清楚啊。
教会…教会的力量太大了。
他们代表着天父的旨意,还有那些骑士…”
马克瞥了一眼教会骑士腰间闪亮的剑锋和精良的链甲,链甲在雪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芒,晃得人眼前一花一花的。
“我知道大人您实力超群,是五段呼吸法的大骑士。
可是,对抗教会,这…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万一触怒了教会,引来更强的制裁力量,庄园里的大家可怎么办?
不如先给他们吧?
等过了这个冬天,我们再多开垦些荒地…”
马克的语里充满了顾虑和怯懦。
艾登虽表面不动声色,但心中不耐更甚,这马克,有了孩子后明显变得瞻前顾后了,还记得月前刚来领地的时候,多好一小伙子。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都是猫娘哈娜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