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扑向车厢,却瞬间被一团汹涌而出的,裹挟着浓郁异香和滚烫情感的紫色风暴所驱散。
佐伊・迈锡尼・科穆宁根本无视了那几级小台阶,直接跳了下来。
厚重的镶着雪貂毛边的紫绒斗篷在她身后飞扬,像一片狂怒而华丽的风帆。
她目标明确无比,径直撞开了挡在面前的德里克,在那位年轻骑士因惊愕而扭曲的表情中,一头扎进了艾登的胸膛。
“艾登!”
那声音像是揉碎了冰晶的烈酒,带着灼人的思念和毫不掩饰的激动,穿透了呼啸的风,
“你这个没良心的石头!想死我了!”
她的双臂从斗篷里伸出,死死环抱住艾登的腰身,隔着冰冷的皮甲和狼裘,将整个人都埋了进去,像是要把自己揉进他的骨血里。
“整整四个月十七天零六个小时!连片雪花都没飘过来!我都以为你死了!”
她语速飞快,夹杂着含糊的抱怨和浓得化不开的想念,热气呵在艾登冰冷的颈甲上,瞬间凝结成一小片白雾。
周围的空气瞬间冻结了,寒风似乎都忘了呼啸。
德里克脸上的倨傲和刻薄瞬间凝固,像是被北境的寒风瞬间冻成了冰雕。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庞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微微抽搐,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
他身边的骑士们,无论是刚才哄笑的胖骑士,还是其他人,全都张大了嘴巴,下巴几乎要掉到冻硬的地面上。
他们护送了一路的,高高在上的,美丽而挑剔的科穆宁家族明珠……
竟然如此不顾仪态地,热切地,像一个思春少女般,扑进了那个他们刚刚肆意嘲讽的穷酸怀里?!
“艾登?”
德里克失魂落魄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他旁边一个反应快些的骑士猛地吸了口冷气,用难以置信的惊骇声音脱口而出:
“老天!”
“艾登,不会是艾登·阿尔高吧?
不会就是…那个据说要抢弟弟的战功。
月前在哈布斯堡宴会上,被哈布斯堡伯爵亲手赶出家门,剥夺了姓氏的……”
“私生子?!”
另一个骑士失声惊叫出来,声音尖锐得刺耳。
这个单词如同惊雷炸开在骑士们中间。
他们看向艾登的目光瞬间从鄙夷变成了更加复杂的,混杂着极度震惊荒谬和无法理解的妒火。
一个被家族抛弃放逐了的苟延残喘的私生子!
一个连匹马都养不起,要靠兽娘打仗的穷鬼!
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能让佐伊・迈锡尼・科穆宁,东罗马帝国皇室的明珠,伯罗奔尼撒半岛上最富裕的麦西尼亚地区的领主。
最挑剔最高傲连意大利地区最显赫的年轻公爵都敢用麦酒浇头的女伯爵。
对他投怀送抱,如此失态地表达亲昵?!
德里克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涨红。
他眼中残余的震惊迅速被汹涌奔腾的烧灼理智的嫉妒所取代。
那嫉妒噬咬着他的心脏,让他的五官都扭曲起来。
他死死盯着那个紧拥着佐伊,仿佛拥抱着一团紫罗兰色火焰的黑色身影。
握着缰绳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发白,指下的皮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为什么是他?
凭什么是他?!
艾登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拥抱撞得微微一晃,但下盘纹丝未动。
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冷冽异香瞬间将他包围,比信纸上浓烈百倍,霸道地驱散了鼻腔里的寒气。
那紧箍的力道,热切的话语和滚烫的气息熨烫着他冰冷的皮肤。
呃...
艾登感到一丝尴尬,他不算是与异性零接触的魔法师,不至于啥也没见过。
但也不是那种海王和渣男,像这种炽烈的示爱,尤其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他下意识地想挺直脊背,却又被怀中那团火热固执地缠绕着。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紧贴着自己的佐伊身上。
严实得反常。
艾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记忆中的佐伊,仿佛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向来大胆而张扬。
她钟爱那些能完美勾勒身姿展露大片雪白肌肤的紫色华服。
尤喜用那些炫目的珠宝将他的视线引向她骄傲的锁骨或是优美的肩颈线。
总是不经意间将大片的雪白置于他的视野。
她曾戏言,欣赏他看到她时眼底那瞬间凝固的冰川融化般的异样,那是独属于她的风景。
可此刻,她将自己裹得如同一个密封的宝物箱。
厚重奢华的紫绒斗篷从头到脚将她包覆,兜帽边缘的雪貂毛蓬松而华贵,将她的脸深深藏起。
高耸的领口严丝合缝地护住脖颈,手套紧紧包裹手指,厚重的裙摆下连脚踝都瞧不见半分。
全身上下,没有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就连脸上,也是戴上了面巾和兜帽,只剩一双紫色的眼眸在外。
这阿尔卑斯地区的风,终究是太冷了么?
艾登猜到,这确实有点道理,佐伊一个在地中海长大的女人,确实受不了这种寒冬。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视觉边缘一丝突兀的异样打断。
就在她紧挨着他胸甲的侧腰位置,那厚实得几乎不透风的紫绒面料边缘。
似乎渗出了一缕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黑色雾气?
它比雪粒更轻,比烟更虚无,无声无息地逸散出来,只存在了不到一瞬,便被凛冽的寒风瞬间撕碎、消散无踪。
艾登瞳孔猛地一缩,是眼花了吗?
他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那瞬间的异常感知。
大概是连日鏖战和彻夜劳神的疲惫吧。
他不再深究,目光重新聚焦在佐伊身上,准确地说是她唯一暴露在外的地方,兜帽和厚重面巾缝隙间露出的那双眼睛。
还没等他好好的感受。
佐伊身上醇香的酒气。
佐伊像是终于抱够了,又像是被那刺耳的“私生子”三个字激怒,猛地从艾登怀里抬起头。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瞬间褪尽了方才的缠绵暖意,如同暴风雪前的极地冰渊。
她像一株挣脱土壤的曼陀罗,优雅而致命地转过身,厚重的紫绒斗篷在雪地上旋开气浪。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抬起戴着蕾丝手套的手,动作却带着与精致手套截然相反的狠厉!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如同冰锥碎裂般炸响在寒冷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