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恐惧和猜忌中流逝得异常缓慢又无比飞快。
当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骤然降临,赛纶感觉眼前一花,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攫取、撕裂、重组!赛纶只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失重感。
下一秒,刺眼的白光灼烧着他的视觉。
他发现自己和其他人一起,站在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金属平台上。平台中央,那台布满尖刺、狰狞得如同刑具的火箭飞椅在强光下泛着森然寒光。椅背上方一根尖锐的金属柱直指穹顶,仿佛随时准备刺穿被绑缚者的躯体。平台周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虚空,只有惨白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笼罩着每一个被传送至此的人。
赛纶迅速扫视:艾玛、艾米丽、瑟维、克利切、弗雷迪、奈布、薇拉……以及他自己。九个光圈,九个人。
戚十一不在。
入殓师伊索·卡尔也不在。
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赛纶喉间音叉因紧张而发出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弱嗡鸣。
“诸位,”律师弗雷迪·莱利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站在平台边缘,金丝眼镜反射着飞椅的寒光,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悲悯与掌控欲的奇异表情,“看来,我们的第一次‘神圣集会’,人数并不完整。”他缓缓地、清晰地吐出那两个缺席者的名字:“古董商戚十一小姐,入殓师伊索·卡尔先生……恐怕,已经遇害了。”
“遇害”两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每个人的心脏。艾米丽发出一声压抑的啜泣,紧紧抓住艾玛的手臂。艾玛的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这才一个半小时!”慈善家克利切·皮尔森低吼道,他肥胖的身体因恐惧而筛糠般抖动着,手指胡乱地指向空气,“谁?!是谁杀了他们?站出来!”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开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警惕地拉开与身边人的距离。原本站在一起的人,此刻都成了潜在的敌人。
“冷静点,慈善家先生。”魔术师瑟维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但他的眼神同样锐利,“他们两个很有可能是在单独遇到模仿者的情况下被杀死。我们现在需要线索,而不是盲目的指控。”
“不错,严谨的逻辑。”律师紧接着开口道,“时间有限,我们只有三分钟!有目击者吗?或者有人有什么线索?”
“线索?”克利切·皮尔森继续大喊大叫,“哪有什么线索?!我们被分开在那么大的矿洞里!谁能证明谁没杀人?!说不定…说不定就是你!魔术师!你那些障眼法最适合搞偷袭!”
瑟维的眼神陡然一冷:“慈善家先生,指控是需要证据的。在恐惧中胡乱撕咬,只会显得你…非常愚蠢。”他指尖不知何时又捻出了一张扑克牌,牌面是倒吊的“Hanged Man”,在惨白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诡异,“别忘了,我和你还有园丁小姐,长时间都待在一起,起码可以互相证明。”
“不错,魔术师先生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同伴。”艾玛·伍兹立刻说道,“之后我们一起遇到了慈善家先生和艾米丽·黛儿。”
艾玛·伍兹看了一眼赛纶,不是第一次参加这个游戏的她,继续老练的说道,“遇到赛纶之后,按照我们几人的行动轨迹,在我们活动的区域,并没有发现2人的尸体,这说明杀人的模仿者在矿洞的另外一侧活动。”
“我们这边也没发现尸体。”佣兵奈布·萨贝达冷冷地开口,“我先后遇到了律师弗雷迪·莱利先生和调香师薇拉·奈尔小姐。不过薇拉小姐是将近一小时后才加入的我们。”
一小时?足够她杀死一个人了。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全场唯一一直落单的先知伊莱·克拉克身上。
“是她!我看到了!”精神恍惚的先知伊莱·克拉克!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调香师薇拉·奈尔,役鸟在他肩上疯狂地扑腾尖叫,“血的画面!那把银锥!那瓶香水!死亡的香气!她杀了戚十一!她是模仿者!她就在我们中间!!!”
薇拉·奈尔表情轻微一滞,这位美丽的调香师脸上立马表现出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伤和惊魂未定。她用手帕轻轻按了按眼角:“我…我确实见过戚小姐。我们在西区的一个补给点附近相遇了。但…”她微微蹙眉,露出一丝困扰,“戚小姐似乎…对我有些戒备。她只说了一句‘别跟着我’,就匆匆离开了…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她声音轻柔,带着令人信服的诚恳,“西区空旷,我独自一人在那边探索,后来就遇到了佣兵先生和律师先生。太可怕了…我真没想到…”
薇拉的解释看似合理,但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
“那入殓师伊索·卡尔呢?也在西区?”律师弗雷迪推了推眼镜,“先知伊莱·克拉克先生,你是怎么看到薇拉小姐杀害戚小姐的过程的?我们这里从来没人见到过你,你着急指出薇拉小姐,是为了隐瞒你才是杀害伊索·卡尔的凶手?”他状似无意地引导着。
“不!不是!我不在西区!你们要相信我!把薇拉投出去!不然大家都会死!!”伊莱歇斯底里地大叫,他手舞足蹈。
“你不在西区,怎么看到薇拉·奈尔杀死了戚十一?”律师弗雷迪追问。
“我!我是先知!大家别忘了。我能看到未来!”
“未来是我们都死在这里!?”臃肿的慈善家克利切·皮尔森突然说道,“先知!你是疯了吧?!从反对参加这个游戏开始,你的精神状态就不对劲!”
“亲爱的朋友,你提醒我了,监管者们从来都是疯子。”律师弗雷迪突然盖棺定论的说道,“他们眼里只有疯狂与杀戮,隐藏对他们来说,或许太难了。”
调香师薇拉的眼中,一瞬间露出一丝嗜血的狂乱。
“不!我没有疯!”伊莱精神彻底崩溃,“你们都不信我!你们都会死!你们都会被她骗!她就是披着人皮的魔鬼!她是开膛手伪装的!!”他语无伦次,指向薇拉的手指剧烈颤抖。
伊莱的话并没有取信什么人,在场的除了赛纶,其他人都保持怀疑态度,而唯一能证明见过伊莱的人,却是个哑巴。
“相信你?”弗雷迪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带着一种残酷的理性,“先知先生,您的精神状态让大家很难信任您的指控。而且…”他环视众人,声音带着煽动性的力量,“您独自行动,无人能证明您的行踪。您对这场游戏极度抗拒,甚至说自己通过先知能力,预见了戚十一的死亡。这行为…是否太过符合一个绝望的、想要通过杀戮来‘终结’这一切的模仿者呢?”
弗雷迪的话如同毒药,精准地渗入了因恐惧而动摇的理智。怀疑的目光从薇拉身上移开,聚焦到伊莱身上,并且更加冰冷、更加充满敌意。瑟维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并未开口。艾玛看着状若疯魔的伊莱,眼神复杂,有同情,但更多的是犹豫和怀疑。赛纶并没有额外的举动,他只是一开始遇见过伊莱,并不能证明之后他的行动,更不用说如何能表达清楚他想表达的事情。
“投票吧!”佣兵奈布的声音如同最终宣判,“时间不多了!先知和调香师,先除掉最可疑的!”
“我…我投先知先生!”慈善家克利切立刻说道。
弗雷迪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举起了手:“为了大多数人的安全…我也投伊莱·克拉克先生。很遗憾。”
薇拉仿佛松了一口气,也缓缓举手:“我…我也觉得先知先生的行为…太可疑了。对不起,伊莱…”
艾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最终也缓缓举起了手:“伊莱…对不起…我们需要…安全…”
赛纶的心情复杂!他看着平台上那指向伊莱的、一只只冰冷的手,听着伊莱绝望的、泣血的呐喊和役鸟凄厉的哀鸣,他能证明见过伊莱!喉间的音叉疯狂震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见过又能说明什么?伊莱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个人。一旁的魔术师瑟维最终叹了口气,也缓缓举起了手。
“不——!!!”伊莱发出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平台中央的火箭飞椅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束缚住伊莱,将他粗暴地拖向飞椅!椅背上方那根尖锐的金属柱如同毒蛇般降下!
“你们会后悔的!…呃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金属尖柱精准地贯穿了伊莱·克拉克的胸膛!他的身体被牢牢钉在冰冷的飞椅上,双眼圆睁,里面凝固着最后的、滔天的怨恨和不甘。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瞬间染红了冰冷的金属座椅和他身下惨白的平台。役鸟发出一声凄绝的长鸣,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在空气中。
死亡的伊莱并没有显露出监管者的模样。
死寂。
绝对的安静。
只有血液顺着飞椅边缘滴落的“滴答”声,在空旷的处决空间里清晰可闻。
园丁艾玛伍兹痛苦的捂住嘴巴,眼中含泪。
“错了,伊莱是求生者。”
伴随着艾玛痛苦的声音,强光骤然熄灭。无形的传送力量再次降临。
当赛纶重新感觉到脚下是矿洞冰冷潮湿的地面时,他看到的,是众人惨白如纸、眼神空洞的脸。
赛纶喉间的音叉,在死寂的矿道里,却发出了持续沉重的低鸣。那声音穿透绷带,微弱却清晰地回荡着——他们刚刚,亲手处决了一位真正的同伴。而真正的模仿者,那双染血的手,此刻正优雅地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完美地隐藏在他们中间。
这意味着,还剩下8人中,其中还有3个监管者扮演的模仿者。
深渊裂开了更大的口子,等待着将他们全部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