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铁锈和霉菌腐朽气息的风,像一条滑腻的蛇,钻进赛纶·卡瓦洛包裹全身的绷带缝隙。他独自一人,踟蹰在废弃矿洞狭窄的肠腔里。黑暗,是这里唯一的主宰,厚重得仿佛能吞噬掉声音和光线。只有岩壁上零星的“幻光矿石”散发着微弱的、诡谲的磷光——惨绿、幽蓝、暗红——如同无数只窥视的眼睛,在潮湿的岩壁上明灭不定,勾勒出扭曲矿道的狰狞轮廓。每一次落脚,碎石滚落的声响都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仿佛敲击在心脏上,下一秒就会惊醒潜伏在阴影中的“模仿者”。
赛纶的喉间音叉在绷带下无声地高频震动着,那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恐惧与警惕。脚下是深不见底的竖井,腐朽的木制护栏早已化作齑粉,只有几根锈蚀的钢筋扭曲地探出洞口,像绝望伸出的骨爪。头顶是不稳定的岩层,细小的碎石和泥屑不时簌簌落下,敲在绷带上,如同死神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废弃的矿车歪倒在轨道旁,车身爬满暗红的铁锈,车厢内部凝固着深褐色的、难以言状的污渍。
他该怎么办?遇到其他求生者,是转身就逃?还是冒着被“模仿者”背刺的风险,尝试接触?律师弗雷迪癫狂的宣告在脑海中回荡:“模仿者……完美地混入我们之中!”一些只有求生者之间知道的秘密能否快速的确认对方身份?谈何容易!那些可能存在的、只有老角色之间才知晓的秘密暗号或习惯,对他这个初来乍到的“歌唱家”而言,完全是陌生的领域。辨别真伪?对他来说无比困难。
时间在死寂和压抑中缓慢流逝,赛纶的神经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二十分钟?或许更久?他机械地挪动脚步,在岔路口凭直觉选择,捡起几块散落在地、散发着幽暗蓝绿色微光的“幻光矿石”。矿石冰冷的触感是唯一的慰藉,至少能兑换一点可怜的生存资源。
就在他转过一个狭窄的弯道时,差点撞上一个人影!
“谁?!”一个沙哑、充满惊惧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役鸟“咕噜”的低沉警告。
是先知伊莱·克拉克!他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眼罩边缘有被汗水浸湿的痕迹,肩上的役鸟炸开了羽毛,警惕地对着赛纶的方向。他双手紧握着他的手杖,指节泛白,身体微微颤抖。
“嗬……嗬……”赛纶急忙举起双手表示无害,喉咙里挤出急促的气音。
伊莱似乎松了口气,但戒备并未减少。他认出了赛纶的音叉嗡鸣。“是你……赛纶……”他喃喃道,声音疲惫而绝望,“为什么……为什么要参加这个疯狂的游戏?为什么不信我的预言……律师……弗雷迪……他点燃了地狱之火!所有人……所有人都会死……都会变成这场游戏的祭品!”他的话语混乱,带着一种精神濒临崩溃的歇斯底里。
赛纶想靠近,想用动作表达一点安抚。但伊莱却像受惊的刺猬,猛地用手杖指向他:“别过来!离我远点!谁也……谁也信不过!滚开!”他的役鸟也发出了尖利的警告鸣叫。
赛纶僵在原地,喉间的音叉嗡鸣带上了一丝苦涩。哑巴……在这个需要语言沟通、需要建立信任的死亡游戏中,哑巴的身份就是原罪!他无法辩解,无法表达,只能像现在这样,被恐惧和无助的洪流裹挟着后退,退入矿道更深的阴影里。
看着伊莱在役鸟的护卫下,踉跄着消失在另一条岔路的黑暗中,赛纶心中反而笃定了些许。如果是模仿者,刚才独处的绝佳时机,为何不动手?伊莱的恐惧是真实的,他的排斥和预言般的呓语,都指向一个真正的、被恐惧压垮的求生者。他活下来了,至少暂时。
继续前行不久,前方传来压抑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赛纶谨慎地靠近,矿道变得开阔,是一处堆满废弃木箱和矿渣的凹室。火光!几盏提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照亮了四个身影:园丁艾玛·伍兹、医生艾米丽·黛儿、魔术师瑟维·勒·罗伊,还有慈善家克利切·皮尔森。
“赛纶先生?”艾玛看到从黑暗中浮现的绷带身影,紧绷的神色略微一松,但警惕未消。“快过来!”她招手示意。
艾米丽躲在艾玛身后,怯生生地看着赛纶。瑟维把玩着一枚不知从哪捡来的、闪烁着诡异蓝光的矿石碎片,脸上带着惯常的玩味表情。克利切则搓着手,眼神滴溜溜地转着。
“赛纶先生,加入我们吧。”她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欲,“人多些更安全。即使…即使我们中间真的混进了模仿者,”她环视瑟维和克利切,“在找到更多人或到达集会点之前,为了隐藏身份,它也不敢轻易对我们所有人动手。”
赛纶犹豫了一下。艾玛的逻辑没错,抱团是混乱中最基本的生存法则。他默默走到艾玛身边,艾米丽似乎对他身上的绷带和音叉感到一丝好奇,但也仅此而已。
“明智的选择,亲爱的‘绷带先生’。”瑟维抛起硬币,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消失在他掌心,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在黑暗中独行,就像在捕兽夹上跳舞。来吧,让我们一起去会会其他落单的人。”
“嗯,”艾玛点头,眼神坚定,“一起行动,小心留意。赛纶,你跟紧我。”她拉起艾米丽的手,队伍再次移动,提灯的光芒在矿洞中摇曳,如同黑暗中飘摇的萤火。
————
与此同时,矿洞的另一角,死亡正绽放着优雅的恶之花。
古董商戚十一正蹲在一个印有庄园徽记的补给箱前,谨慎地检查着里面是否藏有陷阱。她手中的铜尺反射着幻光矿石幽绿的光芒,随时准备格挡任何可能的袭击。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轻盈、优雅。
“戚小姐?”是调香师薇拉·奈尔柔和动听的嗓音,“你也在这里,太好了。”
戚十一没有放松警惕,只是微微侧头:“奈尔小姐。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她保持着半蹲的防御姿态。
薇拉走到她身边,带来一阵馥郁却令人不安的香水气息——那是她最钟爱的“忘忧之香”,此刻在这封闭的矿洞里却显得格外甜腻窒息。“只有些普通的绷带,”薇拉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忧虑,“这矿洞太大了,真让人不安。我们结伴吧?”
戚十一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不知是“忘忧之香”的效果,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就在戚十一准备站起身,将注意力从补给箱完全转移到薇拉身上的一刹那——
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
薇拉脸上的忧虑瞬间冻结,如同面具碎裂,露出底下冰冷的、毫无波澜的杀意!她身体如同鬼魅般前倾,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那只原本优雅搭在腰间香水瓶上的纤纤玉手,此刻却握着一把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闪烁着寒芒的细长银锥!
噗嗤!
一声轻响,如同熟透的浆果被刺破。
戚十一甚至来不及发出完整的痛呼。冰冷的金属精准地、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她后颈脊椎与颅骨连接的要害!她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放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生命急速流逝的茫然。她手中的铜尺“当啷”一声掉落在矿石上。
薇拉的脸贴在戚十一的耳畔,如同情人低语,声音却比矿洞的寒风更刺骨:“别担心,戚小姐。‘忘忧之香’会带走您最后的痛苦…”她另一只手飞快地拔出一个精致的香水瓶,猛地按在戚十一因窒息而大张的口鼻上!浓郁的、带着强烈致幻和麻痹效果的香气瞬间涌入戚十一的肺腑,扼杀了她最后一丝挣扎和呼救的可能。
薇拉松开手,戚十一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软倒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矿洞顶部摇曳的诡异磷光,最后一点光芒迅速熄灭。薇拉优雅地拔出银锥,在戚十一价值不菲的旗袍上慢条斯理地擦拭掉血迹,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艺术品。她甚至俯身,轻轻合上了戚十一死不瞑目的双眼,然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毫无褶皱的裙摆。
馥郁的“忘忧之香”很快便盖过了空气中那丝微弱的血腥气。薇拉·奈尔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完美无瑕的、带着淡淡忧郁的优雅微笑,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残忍刺杀从未发生。她看也没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转身,高跟鞋敲击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嗒、嗒”声,从容不迫地消失在矿道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这场游戏迎来第一个高潮,观众气氛沸腾,欢呼声瞬间炸响。
“打赏×10!值回票价!薇拉用‘忘忧之香’掩盖血腥的操作简直是行为艺术——谋杀是表象,她用香水在矿洞写诗啊!”
“镜头语言满分!薇拉合眼动作的悲悯感与她嘴角微笑的冷酷感形成绝妙撕裂!她在告诉观众:这不是谋杀,是角色对‘命运剧本’的虔诚献祭!”
“开盘了开盘了!猜猜薇拉‘模仿者’是谁!这作案手法太有监管者的仪式感了!忘忧之香=完美消罪道具,高跟鞋回声=死亡倒计时BG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