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弢看着远去的刘时敏,收起了笑容,心中感叹道:这第一次与刘时敏打交道,算起来还算顺利。
本来,放在自己袖中的黑丝绒袋里的银子,他也只打算拿出顶多二十两的银子。
可没想到,这刘时敏自报身份那一刻,着实吓了李伯弢一跳——如今的他,竟然已经是司礼监的经管太监了。
这职位虽然还不是很高,但是就像科道给事中一样,品级很低,可是一旦升官,那就是一飞冲天。
所以,李伯弢干脆就砸下重金,一次一百两全给了出去!
希望自己和刘时敏,天启时改名的刘若愚,能结下善缘!
李伯弢思忖片刻,随即招了招手,把李观木叫到身边来,说道:“观木,你去一趟国子监,帮我找曹致廉和蒋定国。”
“对了,他们最近怎么样?你有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李观木答道:“有啊,前两天他们还来咱府上探望过您。只是您当时伤得厉害,小姐不让他们进,说您需要休养,就让他们回去了。”
“再说了,自打上次他们联名上书给皇上,被内阁拿去登了邸报,这俩人现在在国子监里可是风头正盛,一个比一个神气呢!”
李伯弢一听,脸上立马露出笑容:“那就好,那就好嘛!”
他笑着点头,又接着道:“你去告诉他们,就说——他们之前写的那些东西,也可以开始连署了。”
李观木挠了挠头:“就这几句话?”
李伯弢摆摆手:“就这几句,他们自然明白什么意思。”
“还有,这一次不需要多少数量,能有多少就多少!三天之后,你去拿!”
“成,小的知道了!”
“还有,”李伯弢又吩咐道,“从国子监出来之后,你再去趟阳武侯府,就说我下午想登门拜访,与侯爷谈谈生意上的事。”
“要是薛濂还记得我李伯弢,那我们下午就去他府上走一趟。”
“明白了!”李观木应声退下,立刻就往外走,动作利落得像条机灵的鱼。
李伯弢转身慢慢朝大司寇的书房走去,刚走过廊下,便见李蕙真早已站在那儿,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他心头一咯噔,脸上赶紧堆出几分笑容,略带尴尬地说道:“哟,小妹怎在这儿,风大,莫要着凉。”
李蕙真翻了个白眼,随即正色道:“不跟你绕圈子了,按照你之前的意思,吴小姐和胡小姐的父亲,明日就要登门拜访。你呀,也该好好准备准备,别到时候一脸糊涂。”
李伯弢脸上一喜,只不过有些狐疑的说道:“咱可不想误会,你真没多说什么?”
李蕙真冷哼一声:“我是没多说什么,但别人怎么想的,咱就不知道了!”
李伯弢一听,只得连连点头,尴尬应下。
李蕙真话锋一转,语气带了几分不悦:“不过,我可得提醒你,叔祖听了这事,可是一点都不高兴。你放着官宦出身的王小姐不选,偏要在两个商贾之女间左右为难?”
“你可知道,那王小姐的父亲是谁?户部郎中王佐才!前几日吏部的调令都已经贴出来了,人家马上就是陕西布政司的右参政了,正四品官职!王小姐又是家中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居然看不上!”
李伯弢听得暗暗咋舌,低声道:“这我......我自然晓得,只是......”
“只是你心思活络,贪图钱财!”李蕙真一句话把李伯弢戳破,转身就走!
“你自个儿去想清楚吧,莫到时惹得叔祖大发雷霆,连我都劝不住。”
李伯弢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顿觉头大如斗,长叹一声:“这事啊,怎么就比公事还难办......”
虽然他知道时机似乎不妥,不过这要和大司寇讨论的正事也不能拖,于是说着说着,便往书房走去。
过了整整三刻钟,忽听“砰”地一声,书房大门猛地被人从里头推开,只见李伯弢一脸惊魂未定、踉踉跄跄,伴随着大司寇李志的怒骂声,从中抱头鼠窜而出。
“逆子!只有皇上才选小户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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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阳武侯府中。
李伯弢一踏进大门,便被主人薛濂笑吟吟地迎了进来,身旁还站着意外出现的——泰宁侯世子陈延祚。
李伯弢见礼行揖,顺手开了个玩笑道:“咦?怎么没见兴安伯家的世子徐继本?”
薛濂转头瞄了陈延祚一眼,那陈延祚含笑答道:“今日阳武侯请咱来,说是有好事。我想着也该把徐继本叫来热闹热闹,结果这厮不凑巧,今儿出门了,府上说不知道他哪时回来。”
随后,陈延祚心里却冷笑一声:你当我傻吗?!好不容易来薛府一趟,难道还让那家伙抢我风头?
薛濂拍拍手笑道:“那也罢,咱三人先坐下说个明白。”说着便将两人请入偏厅落座。
甫一坐定,薛濂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语气里满是关切与兴奋:“伯弢兄啊,咱哥几个,可是为你这几日的事情提心吊胆——如今你能安然无恙地出来,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依我看,你这命格不是一般人,该是大富大贵,命大福大之相!你若做生意,必定是银子滚滚来!”
“不如也别卖关子了,咱哥几个都不是外人——说说,这回你想做啥大买卖?是不是又有好门道了?”
李伯弢嘿嘿一笑,拱手说道:“小侯爷爽快,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这生意嘛,倒不是将来,而是现在的买卖!”
“现在?”薛濂眼睛一亮,顿时坐得笔直,语气也高了八度:“哟,那可得细说说,是什么买卖?”
陈延祚在一旁听得这话,也立刻神情认真起来,耳朵都竖了起来。
李伯弢轻轻吐出两字:“马——匹——生——意。”
“马匹生意?”薛濂和陈延祚几乎是异口同声,眼神里满是狐疑和惊讶。
陈延祚追问道:“谁卖马?谁买马?”
李伯弢笑着摇头:“咱们买马,咱们卖马!”
“多少匹马?”
“五千匹马。”李伯弢语气轻描淡写。
“嘶——!”周围登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疯了吧?五千匹马,那可不是五千条鱼!你知道这得多少银子?”
“五千匹马的本钱,怎么也得有五万两银子吧?”
李伯弢却轻轻摇头,神色镇定:“非也非也,至少要十万两银子。”
此言一出,薛濂与陈延祚对视一眼,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十万两?!你没弄错?!”
李伯弢嘴角一挑,淡淡说道:“各位莫急,这可不是寻常市井马匹,而是——战马。”
“战马?”薛濂一听,眼睛立刻眯了起来,“你是说,这买卖是跟兵部做的?”
李伯弢缓缓点头:“正是。兵部刚刚开过会务,辽东局势吃紧,急需添补马匹,已成了定案!”
陈延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神情却仍带一分犹疑,随后说道:“兵部的生意,自然是一个好生意!”
“可你可知——这马政之事,牵涉极广。”他抬眼看向李伯弢:“这些年来,朝中马政采买马匹,一直是兵部、京营以及几个大马商轮流把控,早成了盘根错节的局。”
“咱们泰宁侯府也好,阳武侯府也罢,虽说祖上曾列京营宿将,风光一时,但如今早已不掌实权。”他叹了一口气,苦笑道:
“若咱们贸然插手,无异于是新人下场搅旧局——到时候,别说分一杯羹,怕是刚探头,就得被踹出局!”
薛濂闻言,也轻轻点头:“延祚说得不错,这事虽诱人,但也真不简单,伯弢兄可得拿出真章来。”
正当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议得起劲时,门外忽然响起一名小厮的禀报声:“侯爷,兴安伯世子徐继本在门外求见。”
薛濂一听,哈哈一笑:“哟,这倒是好事儿来了!正说着买卖呢,他就来了,倒是凑巧得很!”
随即一挥手:“上茶,叫他也来听听这桩大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