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刚被母亲这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和冰冷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原本流利的哭诉也变得结巴起来:“就……就是不小心碰掉了……他……他自己没拿稳……”
“碰掉了?是碰掉了,还是你抢过去摔的?”王志玲步步紧逼,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他心底所有的龌龊。
“我……我没有!是他……是他先骂我!”王建刚眼神闪烁,开始胡搅蛮缠。
“他骂你什么了?值得你动手抢人家东西,还故意踩坏?”王志玲冷笑一声,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小儿子仗着自己是“读书人”,在村里孩子面前耀武扬威也就罢了,到了镇上,面对那些家境比他好,或者学习比他优秀的人,骨子里那股自卑和嫉妒就会作祟,常常主动挑衅。
“他……他说我……说我土包子!”王建刚似乎找到了理由,声音又大了起来。
王志玲看着他这副死不悔改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盛。这小子,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歹毒,不仅犯了错不知悔改,还满口谎言,试图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土包子?”王志玲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讽刺,“我看你不是土包子,你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了!”王建刚见母亲非但不帮他,反而句句戳他肺管子,一直以来被溺爱出来的骄横之气顿时爆发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我不管!我不管!你们都欺负我!我爹死得早,我娘也不疼我了!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要是被开除了,我就不活了!”
哭声震天响,引得在院子外路过的几个村民都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李娟和王建业尴尬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李娟想上前劝几句,却又怕惹火烧身,王建业则是被弟弟这副无赖相气得脸色发青,却又说不出话来。
就在王建刚闹得不可开交,王志玲脸色越来越沉,几乎要压不住火气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一个清朗却带着几分严肃的声音。
“请问,王建刚同学在家吗?”
话音未落,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手里拿着一个教案本,神情颇为凝重。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小男孩,以及一对怒气冲冲的中年夫妇。
那中年男人正是王建刚的班主任,张老师。
王建刚的哭嚎声戛然而止,看到张老师,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恐惧。
张老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撒泼的王建刚,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转向王志玲,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歉意:“这位就是王建刚同学的母亲吧?我是他的班主任,姓张。”
“张老师好。”王志玲点了点头,神色平静。
那对中年夫妇则不等张老师说完,就怒气冲冲地开了口,那妇人指着王建刚,嗓门尖利:“王建刚他娘!你可算是出来了!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在学校横行霸道,欺负同学,还把我儿子的钢笔给摔了!那可是我们托人从上海好不容易买回来的!新的!他就这么给毁了!”
男人也沉着脸,语气不善:“我们今天来,就是要讨个说法!这孩子,必须严惩!还有,钢笔必须照价赔偿!不然,我们就去教育局告他!”
张老师叹了口气,对王志玲说道:“王大娘,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下午,王建刚同学和孙磊同学发生了冲突。根据调查,是王建刚同学先出言不逊,并且动手推搡孙磊同学。孙磊同学拿出钢笔,想要记录王建刚同学的言行,王建刚同学便抢过钢笔,故意将其摔在地上,并且用脚踩踏。”
张老师顿了顿,语气更加严肃:“更严重的是,事后王建刚同学还试图将责任推给其他同学,编造谎言,欺骗老师。这种行为,性质非常恶劣!”
真相大白,比王建刚自己说的,还要不堪数倍!
王建业和李娟听得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在家里作威作福的小叔子(小弟),在外面竟然是这副德行!
王建刚更是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连哭都忘了。
院墙外,赵寡妇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伸长了脖子,正看得津津有味。
听到张老师这番话,她脸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更是毫不掩饰,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就等着看王家怎么收场,看王志玲这个老虔婆怎么丢人现眼。
王志玲听完张老师的叙述,面色依旧平静,只是那双眼睛,却冷得像数九寒冬里的冰碴子。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张老师,孙磊同学的家长,孩子犯了错,做家长的,责无旁贷。如果事情真如老师所说,是我儿子王建刚的不是,我王志玲绝不包庇。该道歉的道歉,该赔偿的赔偿,天经地义。”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凡事都讲究个证据确凿,来龙去脉。事情的真相,我们必须彻底弄清楚,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这话一出,不仅张老师和对方家长愣了一下,连偷看的赵寡妇都有些意外。这王老太,竟然没有立刻护犊子?
王志玲没理会众人的反应,她缓缓走到王建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王建刚,”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现在,当着你老师、同学和人家家长的面,你自己说,今天下午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慢慢地,从墙角拿起一根不知何时放在那里的细细的竹鞭。竹鞭约有小指粗细,长短适中,在她手中轻轻掂了掂。
“你要是还敢有半句谎话,或者再想耍什么花招,”王志玲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慑,“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竹鞭的影子,在夕阳的余晖下,投射在王建刚惨白的脸上。
院子里,霎时间,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