砀郡,昌邑钜野泽。
当地为上古九泽之一,又因其泽薮曰大野。当地历史悠久,烟波浩渺。当地是出了名的麒麟之乡,相传鲁哀公就曾于此西狩获麟。
大泽水草旺盛,常有人在此渔猎。又因为遍地山林的缘故,所以聚集有诸多群盗山匪。他们占山为王落草为寇,靠着劫掠商贾和渔猎为生。
时维七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远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鱼鹰展翅翱翔,快速掠过水面。动作迅疾如雷,很快便有所收获,叼着肥美的河鱼振翅消失。
青年立于船首,长得还算是俊美。举手投足带着贵气,两眼如炬贵不可言。夕阳西下,欣赏着钜野美景。
“钜野泽吗?”
“砀郡,昌邑……”
“甘。”
“子房有何事?”
“想来问问。”
张良微笑着走来。
此次是换了身装扮,身长七尺五寸,面如冠玉眼如明星,姿容秀丽美若妇人。站在旁边,缓缓道:“大梁城破后,你我曾来至钜野泽。彼时饥肠辘辘,幸亏甘擅长烤鱼,让你我二人饱餐了顿。偶然机会,吾等还在此结识了位壮士。”
“壮士?”
“看来,你又不记得了。”
张良面露无奈,缓缓道:“其为彭祖苗裔,本为魏人军吏。后因战败而逃至钜野泽,收拢残兵落草为寇。他精通武艺,还懂些兵法战阵。为人好义气,支持者甚多。甘与他关系甚好,还建议他蛰伏于此。暗中招兵买马,靠着钜野泽也能为生。”
“是叫彭越?”
“秦君是记起来些了。”
“呵呵,记得不多……”
秦始皇只是冷笑。
这么大的事他能不知道?
钜野泽这两年常有群盗,砀郡发来的文书都说是小问题,都在可控范围内。实则是阳奉阴违,小病拖成了大病。
当初秦甘是建议他们化整为零,霸占钜野泽的同时,还不会被郡寺忌惮。以小博大,勿要做出头鸟。闷声发大财,利用钜野泽得天独厚的优势,大力发展渔业。同时对来往商贾下手,多攒些钱粮换取甲兵,以备不时之需。
而彭越作为贼首,秦始皇自然曾看到过。只是他根本没往心里去,觉得只是小股群盗,不足为虑。
“彭越现在手里有多少人?”
“加起来近千人。”
“千人?!”
“算少的了。”
张良淡淡一笑。
钜野泽地广人稀,遍布山林。他们以百人为一部,各自占据山头。由彭越亲自分配地盘,每年还得给他上贡。钜野泽现在可是他们的反秦主力,此次路过就是来视察的。通过钜野泽后,再前往会稽郡。
秦始皇寒着脸。
可真是他的好秦吏!
这些个两千石的封疆大吏,一个个位高权重,却没想到如此无能。任由钜野泽的群盗发展成上千人,却在文书中说是小问题。这都聚集了上千人的群盗,还是小问题?!
“砀郡不管吗?”
“管?管什么?”
“钜野泽已有上千人啊!”
“你又忘了……”张良无奈摇头,叹息道:“当初是你说的。彭越负责出面掠夺商贾,而所得的钱,三七分成。”
“才七成?”
“七成是县吏的,彭越有三成就不错了。每年还得抽签出些群盗,让县寺捕获当做政绩。”张良是理所应当,继续道:“那些县吏有些仇人,也都是彭越出手将其诛杀。若非如此,彭越焉能在钜野泽立足?”
“呵呵,好!”
秦始皇若有所思的点头。
更让他恼怒的是砀郡郡县长吏,恐怕是全都被渗透成了筛子。一个个为了政绩,不择手段。任由群盗坐大,再与他们瓜分利益。若是需要政绩,再抓些群盗。
秦甘当真是好手段!
这些秦吏也是真的该死!
张良则是狐疑的看着秦甘,蹙眉思索。他们相处多年,对秦甘的言行举止再熟悉不过。也许秦甘真的因为失忆忘记些事,可他的生活习惯言行举止绝不可能变得这么大。
这段时间他屡屡试探秦甘,越发觉得古怪。当初秦甘是最讨厌吃肥肉,而现在却是无比喜欢。他喜欢吃稻米,现在却好吃粟米;原本秦甘说话略显粗鄙,如今则是出口成章……
秦甘被押至骊山大半年,因此改变了生活习惯也能说的过去。然而事实情况是,秦国也因此改变,害得他们诸多筹备功亏一篑!
张良现在就怀疑,秦甘很可能已经被收买。亦或者是秦国找了个与他相似的人,故意接近他们。所谓的失忆,恐怕就只是个借口。
这虽然都是他的猜测,但留个心眼肯定是没错的。毕竟他们能如此顺利的救出秦甘,保不齐就是秦国故意而为。当初秦甘与他说过,他们做的是刀口舔血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论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他们现在虽然有着共同的目标,可几年后就说不准了。况且人都是会变的,也许有朝一日他秦甘就成了秦国大臣呢?秦甘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笑容,但现在张良回想起来却感到毛骨悚然。
张良这些年接触到太多的阴谋诡计,所以他极度的缺乏安全感,对身边所有人都不信任。除了大铁椎外,对其余人都是有所保留,这里面自然也包括秦甘!
……
秦始皇则是负手而立。
他能感觉得到,张良是在怀疑他。只是他现在顶着秦甘的脸,张良恐怕也想不到这里面有个秦皇帝的灵魂。他恨之入骨的狗皇帝、暴君,就在他的面前。
“欸,前面似有三马大车?”
“嗯,是砀郡郡尉的。”
“郡尉?”
张良淡定点头,缓缓道:“他也算是我们的人,每年给他上贡以千金计。当他需要政绩时,还得派人让他抓。这次亲自来钜野泽,想必又是为了政绩。都怪那狗皇帝,每次批评训斥砀郡,郡尉为了政绩便会来钜野泽!”
“呵……呵呵……”
秦始皇则是皮笑肉不笑。
这都能怪他?!
砀郡郡尉是吧?
朕早晚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