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拜见陛下。”
“免礼。”
王贲抬起头来。
就看到皇帝正在打着套奇怪的拳法，动作舒展优美，编排精致美而华贵。松紧结合、动静相兼、神与形合……皇帝显然已经练了段时间，汗水已经打湿了后背。待一套拳法打完后，秦甘是长舒收招。
“通武侯，朕这拳法如何？”
“臣从未见过……”王贲抬手作揖，如实直说道：“动作简单，如溪涓涓而流。若用于战场，恐难有大用。若用以强身健体，倒也适合陛下。”
“善。”
姜还是老的辣啊！
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通武侯，先坐。”
“谢陛下。”
王贲是相当疑惑。
这段时间皇帝抽空就会锻炼，身体状况比先前好的多。没想到皇帝已不满足于散步慢跑，今天开始练习拳法。
秦国素来尚武，历代公子嗣君都会习武。骑马射箭，那都是一把好手。像秦公子还会带兵打仗，死在战场上的都有些。当初秦始皇也擅舞剑，他腰上的太阿剑可不是只能用来看的。当初荆轲刺杀他，都被他拔剑反杀。
只是这些年来勤于政务，渐渐的也就荒废了。特别是随着秦灭六国疆土倍增，政务也越来越多。每日以衡石量书，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没想到泰山封禅后，皇帝突然没来由的放权。
“通武侯有何事？”
“上已取得雍州鼎，此次东巡结束后，还请上准许臣能告老，在榻前伺候吾翁。”王贲抬手作揖，缓缓道：“臣已近花甲，而今大秦人才辈出，军中少壮派也都已能独当一面，还望上准许。”
“是这事……”
秦甘若有所思的点头。
实际上王贲此次都不想来东巡的，一把年纪跟着奔波大半年，一来一回近万里，保不齐就死在外面。想想历史上的秦始皇，便是死于巡狩沙丘宫。
这两年王翦身体不佳，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去年王翦厚着脸皮，希望能把彻侯爵位传给王离。秦国继承爵位是有律法规定的，每次继承都会降等，并无世袭罔替的说法。秦始皇也是想着王氏父子劳苦功高，而王翦还没享受两年已是命不久矣。便破格让王离世袭彻侯爵位，只是从【武成】更为【武城】。
王贲念此恩情，便抱病随行。这回顺利取得雍州鼎，行程也已过半。他前天得到消息，王翦已经重病。所以就想找皇帝，能提前回泾阳。
“可是老将军重病？”
“是。”
“如此也可。”秦甘蹙眉颔首，“老将军劳苦功高，为秦征战数十年。百战百胜，无一败绩。带着太医令同去泾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老将军。”
“这……万万不可！”
王贲连忙作揖叩拜。
太医令夏无且为邯郸名医，昔日皇帝受质于赵时，就曾得其救治。因长平之战，秦赵已是死敌。年幼的公子政备受欺辱，无数赵人恨不得是食其肉寝其皮。
有回重病无一人救助，是其母背着年幼的他乞求夏无且。最后还是夏无且不忍，出手相救。这份恩情，皇帝始终记得。待他为秦王后，便派人接夏无且入秦，直接许以高爵担任太医令。
荆轲刺杀时，也是作为侍医的夏无且以药箱砸中荆轲，而后高呼：王负剑，王负剑。秦王这才得以拔剑，诛杀荆轲。
太医令属于是皇帝侍医，得成天到晚伺候皇帝一人。若在咸阳宫倒是还好，平日有朝臣重病，皇帝偶尔也会派遣太医令表示关怀。可如今还在东巡的路上，但凡皇帝患病谁来治？
外面的医师？
外面的人信得过吗？
“不碍事。”秦甘淡定拂袖，继续道：“朕现在身体好的很，且还有别的医师。老将军劳苦功高，莫要说将太医令派过去，就是朕折寿为其续命又有何不可？”
王贲是感激涕零，不住叩首。
不过这话听听就好……
“那此事就这么定下。”
“臣拜谢陛下！”
“至于通武侯告老这事，倒也不急。”秦甘笑了笑，“通武侯是宝刀未老，秦国还需要通武侯。就算无法再亲自领兵，也可充任幕僚为秦谋划。朕记得通武侯不过五十有六，还年轻的很。便延迟告老，待六十五后再归频阳。”
“……”
王贲是目瞪口呆。
六十五？！
他能不能活到六十五还两说呢！
况且，皇帝怎么又变了？
秦灭六国，而王氏独占五国。除了内史腾灭韩，其余五国皆为王氏父子所灭。如此泼天军功，以至于王翦要得以金玉自污。秦国灭齐拜封彻侯后，更是选择急流勇退告老归乡。
这些事，皇帝都是默许的！
怎么突然就要留下他？
嘶……
必有深意！
王贲蹙眉苦思。
皇帝是个处处求新求变的人，一言一行皆有其深意。没来由的让他延迟告老，或许是秦国即将大规模用兵，需要为老将坐镇朝堂担任幕僚。
嗯，只有这种可能！
大规模用兵……
看来皇帝是不仅仅只想对岭南用兵，北方的胡戎屡屡袭扰边郡，还霸占了肥沃的河南之地。不论是何缘由，理应出兵。此前派遣蒙恬至北地郡，恐怕就有此打算。还有巴蜀外的西南夷，秦国已经派遣将军常頞先修五尺道，再谋实控。
还有……很多很多！
“通武侯？”
“咳咳，臣遵制！”
秦甘满意点头。
实际上，他就是单纯想着留下王贲而已。现在王氏还有人在朝中任职，比如上卿王戊还是王贲的大兄。还有就是年轻的小将王离，只是他的表现实在不怎么样，实在是难当大任！
王贲明显还很健壮，根本没必要告老。至于功高盖主就更不必担心，因为最大的功劳是皇帝。王贲再出色，也仅仅只是将帅。皇帝给他的，那才是他的。
对于军事这块，秦甘懂得并不多。特别是大规模作战，需要考虑很多方面。这时候王贲完全能作为军事顾问，提供很多建议。毕竟打了这么多年仗，也还有价值的。
既然有价值，自然得利用到极致！
怎能放他回频阳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