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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时候就要强行发挥你们的社牛能力啦。”武豪歪嘴一笑:“只要别抽到仇人或者情敌这种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我对这种强制性且毫无意义的活动满心厌烦。一来,我实在不想把自己那模糊不清的目标(其实我根本没什么所谓的“学习”目标)就这样轻易地透露给别人;二来,学校的目的是想让年段学生结成“学习搭子”,相互鼓励进步。可问题是,正常人在学校的社交范围一般是以自己班级成员为主,加上分班前的老同学以及初中就结识的死党。要是还有多余的社交精力,才会因为兴趣爱好、学业探讨或者恋爱需求去认识更多人。也就是说,一个人的社交范围很有限,通过这种抽盲盒的方式,大概率抽到的是陌生人或者只是眼熟的路人。毕竟年段虽有百千号人,天天在同一栋教学楼、宿舍楼来来往往,但没有深入交流就很难建立起社交关系。多数人遇到这种情况,无非就是尴尬地聊几句,再礼貌性地鼓励一下,之后就没了下文,根本达不到学校预期的效果。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任务还是得完成。于是我强忍不适,艰难的拿出圆珠笔,在字条上很应付得写上:

“不求最好,只求尽力。”然后填了一个我一模时的成绩,然而目前我的二模成绩已经比一模要高,因此我这么写的目的压根就是不想给自己立太高的目标——纯粹是为了不吸引其他人在意而已。

至于给他人的祝福语,我想都没想,直接照搬模板:“祝愿你金榜题名,心想事成,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考试顺利,高考上岸。”写完我自己都觉得尴尬,这水平简直就像在写寿宴贺词。

随后,我把字条交给肖琳。她手里攥着一大把字条,仔细点了几遍,确定无误后,走到字条收集点上交。等年段的字条都收齐了,老师们开始打乱,再重新分发给各个班级。

肖琳拿着盲盒回到班级,大声喊道:“来来来,过来抽字条了哈,祝愿你们抽到熟人,省得见面尴尬。”

女生们一听,立刻一拥而上,扎堆去抽选字条。

...

唯一的小插曲是纪九歌居然在千张字条里抽到了自己的。他哈哈大笑道:“我去,肖琳你看我这什么运气,能抽到自己的字条。”

肖琳也忍不住笑了,调侃道:“你这分明是运气差,老天爷都不打算让你跟别人交换祝福语。”

“九哥嘛,9乘 9的概率,当然抽到自己字条的可能性最大了。”徐俊芸一如既往地拿纪九歌打趣,结果被纪九歌一把揪住后衣领,扇了几下后脑勺,疼得他连连求饶。

等大家都抽完了,我再三确认盲盒旁没人了,才慢慢走过去伸手去抓。在里面胡乱摸索了一通,只摸到两张字条。正好蔡燊和张伟也过来了,说他们还没抽。我心中暗喜,这下好了,这两张给他们,我就能跟肖琳说没字条了,省得去进行那些无意义的社交,不然到时候和陌生人聊天社交,完全没意义。

于是,我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说:“你们先抽吧,我有选择恐惧症。”

蔡燊往后闪了闪头,说道:“诶,没事,你来抽也行,反正就走个形式而已。”

张伟也点头附和:“无所谓啦,不管抽到谁,都得去写东西。”

“彳亍吧。”我把两张纸条抽出来,捏着一端,让他们自己选。

他们两还互相谦让了几秒。于是张伟不再谦让,先抽了一张,然后蔡燊随后抓取了剩下一张。他们一一打开字条,纷纷表示压根不认识上面的署名。只祈祷遇到的人别太难聊天就行。

看着他们离开,我再次伸手进盒子摸索,确定真的没有字条后,得意地转身对肖琳说:“老师啊,我这儿没字条了,抽不到了。”

“没了?”肖琳皱起眉头,放下和其他女同学聊得火热的话题,径直走到我身边。

“怎么可能嘞,我刚才点得好好的哦。”说着,她举起盒子晃了晃,又问我,“你确定没摸到?再摸一下看看,我一直看着大家抽呢,每个人抽到的都只有一张。”

“啊这,那好吧。”没想到肖琳会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只能照做。

我半信半疑地再次把手伸进盲盒,不停地在里面摸索,肖琳目不转睛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更加仔细地找,突然,手指碰到一个有质感的东西,顺着盒子角落一摸,原来是一张卡在盒缝里的字条。

“唉,有有有。还剩一张。”我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满是失落。

“啊,我就说嘛,我刚才都点得很清楚的,你可以质疑别人多拿了一张,但不能质疑我数学老师数数的专业。”肖琳这下可得意了,抬抬眉毛,嘴角上扬,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偷偷使了什么法术,趁我不注意放了张字条进去,我刚才明明很仔细地摸过,就只有那两张。

“好好好,是我错了,错了错了,对不起。”我赶紧认错,肖琳这才笑着转头去忙别的事了。

我叹了口气,看来这一关还是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去社交了。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字条“你好,同学,很高兴能在百日冲刺的活动上能认识你,祝愿你未来能够无悔青春,谱写年华,能挫败所有的坎坷,保持热爱,初心不改,容颜依旧,相信我们最终都能答出满分的青春答卷,奔赴璀璨般的星辰大海。”——高三16班林星霞

...

这文笔比我的要强多了,这位同学应该是个语文学霸啊,再不济的话也是很有文采的人...我看了整整三回,三回啊三回,我才把目光放回署名区域——我钝感不妙,这署名和字迹一看就知道是个女生,我平时都很少跟女生主动聊天,都是偶尔有女生找我搭话我才有的没的说两句,就更别说让我主动跟陌生女生搭讪了,我平时遇见迎面走来的女生,都是低头贴着墙拉开距离的,我是真怕靠近一点就被融化,多看了一眼就会爆炸。如果在她们面前出了糗,还是怎么了,我能不被路人女说成“下头男”我就应该谢天谢地了,烧香拜佛了。(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惨痛经历)

我紧张地抬头四处张望,好在死党们没注意到我,那些爱八卦的还在互相调侃运气。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字条还回去。我立刻转身离开班级,尽量避开人群,去找那位同学,一路上绞尽脑汁想该怎么开口。看着周围的人跟陌生同学有说有笑,甚至还互留联系方式,我知道这对社交能力正常的人来说,是扩大社交圈的好机会,可对我这个社恐来说,还是算了吧。

我来到16班的班级区域,16班在年段中是纯理科的物理班级(物化生),虽然新高考政策下我们省份采用的是3 1 2的选科模式,但由于我们学校的教育资源有限和走班不便等等原因,当初分班采用的是“套餐制”也就是学校只定了几款选科类型,然后大家只能按学校的类型去选科,然而我们作为新高考第一届的“试验品”,学校也没有制定选科类型的经验,因此我们历史项目的选科套餐只有纯文一种(政史地)。

我先在班里找了个看上去很和善的胖男生,向他说明了来意。他听完点点头,伸手一指。

我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女生的背影:身高略矮,身材偏瘦小的低马尾女生,洁白的头绳上还有两颗樱桃小吊坠,看着有点清新可爱。我再次向他确认了一遍:“嗯,‘林星霞’就是那个女生,是吗?”

“对,不会错的,就是她,我骗你的话你就把我脑袋切下来当球踢。”那男生拍着胸脯保证,“别担心,哥们,她可会聊天了,性格也好,就算你是超级社恐,她也能把你治好。大胆去认识她吧。”

我心里想:不是哥们,你俩到底谁会聊天啊,我要是抽到你的字条就好了,在你面前,谁不得社恐啊...

“行吧,谢谢你。”

我咽下一口唾沫,蹑手蹑脚的走近过去,林星霞看来还在跟其他女同学交谈,此时去插话是不是不大好?但是为什么我感觉越走近越觉得这个背影眼熟?我明明不认识这个名字...

这时,她们聊完了,旁边的女生笑着转身离开,她也缓缓转过身。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我的目光和她对上了。

是...“她”?

仅仅对视并认出她的那一刻,我像被电击了一样,全身猛地一颤,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之前想好的开场白也忘得一干二净。缺氧感迅速袭来,额头发昏,脊梁一阵发凉,我呆立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林星霞——我抽到字条的女生,竟然就是我高中三年一直默默关注的“她”。

我只看到,对视的那一刻,她的瞳孔也微微抖动了一下,我们俩都愣在原地,好几秒说不出话。

大脑重新开始运转,我结结巴巴地说:“你好,同学,那个,我抽到了你的字条,是来给你填写祝福的。”

“啊,你好。”她的回应有些僵硬,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这无礼的对视吓到了。

我怎么就偏偏抽到“她”的字条了?!这可是千分之一的概率啊!!我平时抽卡怎么就没这么好运气呢?!!我平时抽卡怎么就一直脸黑啊??!!!

“那个,可不可以,就是说...嗯,你先等一会啊,因为我手上也有字条要处理,我把我这份写完了再给你写,可以吗?”她举起手中的字条给我看,细声细语地问道。

她的声音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但也很好听。听她说话的语气,我之前的纠结和紧张感慢慢消退了,看来她确实挺好相处的。

“啊,可以,当然可以,没事的,你去忙吧。我在这等就行...”我连忙回答,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字条,刹那间,我的大脑第二次空白:

啊啊啊啊?她手里拿的字条...署名不就是我吗?这明显是我的字迹啊...

不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吧??!!!千分之一的千分之一?你玩我呢?是不是今天我压根就还没起床呢?别一会剧情开始朝着不正常的方向发展了?然后我就得起床去洗内裤了!

她客气地点头微笑:“诶,谢谢你啊同学。那不好意思,要让你等一会儿了。

她低着头,双手捏着字条,从我身旁慢慢走过,却没朝着我的班级方向走。

我犹豫了一秒,还是叫住了她:“那个,林星霞同学,你手上的字条,可以给我看看吗?”

她转过身,一脸诧异,但还是微笑着把字条递给我:“好,给你。”

我接过字条,看着自己那独特的签名,心里一阵无奈——这丑得“别具一格”的字迹,全世界估计找不出第二个了。再看看写的目标——唉,真是目光短浅,毫无上进心。最后看看祝福语——哎呀,又臭又长,还毫无文采...

“怎么了吗?”她见我半天不说话,便问道。

她看我久久不说话便反问一句。

“就是说,那个,其实吧,这个字条就是我写的。”

我这话越说越没底气,因为我自己都不敢想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小说里都不会有这种低俗无趣的情节,写小说的作者要敢这么写,多半就只是一个天天爱胡思乱想和白日做梦的死肥宅而已。

“啊?”她也很惊讶,但很快就笑着说,“啊,有这么巧的事吗?这真的是你写的?”

我点点头:“就是我写的...”

“那,你想要我写些什么祝福语,你可以说说看。”我看着这微妙的气氛,试探着说道。

“啊,都可以,以你的角度去自由发挥就可以了。”她抿着嘴,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手上的字条,大概是在确认是不是她的那张。

这话一出,我更不知道该写什么了,所谓的“自由发挥”反而最让人无从下手。长久的传统教育和思想灌输,似乎已经把我的自主创作能力抹杀得干干净净。为了“符合题意”,为了“不偏离主题”,为了“输出核心价值观”,我把原本纯粹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一点点击碎,又在难题和老师的要求下,把碎片拼成一个方方正正、外表裂缝纵横、内部千疮百孔的“正方体”。然后大家就开始比拼谁的“正方体”更大、更“光滑”、更重...

“那,我给你写学业有成,顺风顺水什么的...可以吗?”我挠着头,底气不足地说。

她没接话,反而抬起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反问我:“那些词你不是都在字条上写过了吗....”

一句话把我噎得说不出话,我懊悔平时怎么不多积累些语句素材,现在是真的想不出一句祝福的话。

我们俩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十几秒,林星霞说:“那你就写这个吧,我刚刚想了一首诗...”:

“那你就写这个吧,我刚刚想了一首诗...”:

林海屹立展鲲鹏,

星辰浩瀚凌壮志。

霞光漫漫天挚意,

共赴佳程翼万里。

“这么有诗意吗?诗作得还挺不错的,你真厉害。”我不禁感叹她的文采,这首即兴发挥的诗把她和我的名字巧妙地连在了一起,很有纪念意义。征得她的同意后,我开始写她念的祝福语。还没写几个字,林星霞突然说:“你这个字迹……”她微微皱起眉头,略有嫌弃。

我快死了,快尴尬死了,我怎么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当初小学的时候,几乎所有老师就叫我将来一定要把字迹端正好,到现在高三了,那么多的老师的忠告我都无动于衷,现在我真的才知道“追悔莫及”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了!!!

“对不起...我再努努力力把字写好。”我感觉脸颊已经滚烫,提起笔认认真真的把每个笔画都写到最好。压根不敢看她一眼,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但凡手抖一下我都感觉心惊肉跳的。我暗暗感慨:这恐怕是我人生中最煎熬的时间了。

写完后,我把字条递给她。林星霞握着字条,眨眨眼,微微点了点头。我紧张极了,就怕她再挑出什么毛病,好在她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你呢?我给你写些什么呢?”她抬头看着我,眼神里似乎既有期待,又有一丝紧张。

我似乎能理解那个胖男生为什么安慰我不用害怕了,不是因为她好聊天,而是这聊天氛围都快把人聊死了,这可不能全怪我……

我干脆也放飞自我,选择让林星霞写点我自己想要的文字。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我仰望天空,故作深沉地念道。

“啊,这是谁的诗啊?”

“一位很普通但又伟大的农民写的,”我继续补充道:“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世界是属于你们的,人类的前途是属于你们的。”

“不明白...”她撇了撇嘴,摇了摇头:“是你偶像或者崇拜的人说的吗?”

“嗯,我很崇拜他,他应该...他也很崇拜我们这些年轻人。因为他曾经也是热血沸腾的年青人。”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就照着写就行了。”林星霞点点头,拿起笔,工工整整地写上了祝福语。

我和她换回了各自的字条,我拿着字条,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哪个,你愿意跟我拍几张合照吗?我想纪念一下今天百日誓师我们两个人的缘分。”林星霞十分期待的看着我。

我自然是没有拒绝的,连连表示答应,于是她掏出一个小相机(学校对手机查处很严,因此我们有些高中生都是拿小相机记录高三生活的)然后在她的要求下,我们两个互相留影纪念。随后她对我表示感谢,这些做完之后我和她便也没有了能聊的话题和要做的活动,于是我心有不舍的跟她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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