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四敞大开,屋内却死寂如墨。
陈继盛看着朱袁章留下的刘氏兄弟通敌铁证,再看看躺在血泊中呻吟的徐敷奏,最后把惊恐的目光投向了始作俑者刘兴治兄弟。
小九儿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眼前的残局远比放虎归山严峻的多——
如果他不处置刘氏兄弟,那门外那个矫健的身影就会告他同谋!
如果由他下令诛杀刘氏兄弟,无论证据铁不铁,他都会在某些人,尤其是刘氏部将心中成为那个铲除异己的小人!
“陈总兵,我弟兄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们,你要什么都可以,哪怕是合二为一,这样的话,你的部将就是那个小子的两倍。
他是不会跟你一条心的,陈总兵。”
刘兴祚还是比刘兴治要冷静。
他见陈继盛在犹豫,赶紧抓住机会求饶。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保住命,今日之仇,早晚得报!
刘兴治呜里哇啦的说不出话来。
他的下巴被朱袁章卸掉,无法讲话。
但是作为兄长,刘兴祚明白,事已至此,弟弟还是不甘心不服气。
他瞪了弟弟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强?!
“陈总兵?!
那些证据都是假的,不信你完全可以上交朝廷后再做决断!
那是毛承禄那小子栽赃陷害!”
就在他的聒噪声中,陈继盛终于下定了决心。
因为他看到朱袁章的手下正领着一个郎中快步走来!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时间和机会来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了。
徐敷奏是袁崇焕的人,这一点儿他比谁都清楚。
就连今天的鸿门宴的真实内容,他也略有耳闻。
他之所以沉默,也是存了给毛承禄一个不轻不重的教训之心。
只是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
“来人!刘兴治、刘兴祚,私通建奴,图谋叛乱,刺杀上官,罪不容诛!
拖出去…斩立决!”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朱袁章部的医官刚好迈过门槛。
在朱袁章亲兵的引领下,径直奔向躺在地上的徐敷奏。
跟着他们身后进来的是朱袁章的亲兵。
四个人拖起刘兴治刘兴祚兄弟俩出了屋门。
陈继盛眼神躲闪的不敢看刘兴祚的眼睛。
刘兴祚见他如此不由破口大骂:
“孬种!
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就等着你家破人亡吧!
我刘氏只要还有一条血脉,就不会放过你个怂蛋!”
霍骁和楚锋手起刀落,两颗人头落地!
朱袁章眼睛都没眨一下,不等两人刀尖上的血滴完,立刻下令:
“霍骁,楚锋!你二人立刻率三百精锐全力追缉逃走的刘兴基,刘兴贤弟兄二人及其死忠党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属下遵命!”
霍骁和楚锋往前一站,他们身后就立刻自动自发的站满了三百士兵。
随着两个人斩钉截铁的“出发!”
三百人如同一个人一般,动作干净利落,同时飞身上马,箭一般飞了出去!
这一场景不由让刘部士兵们惊讶不已——
明明一个月前,他们都还是一个德行,怎么才一个月的时间这些往日臭味相投的家伙们,就如此帅气了?!
朱袁章的声音再次传来:
“燕翎,卫沧!
你二人立刻整编这些自愿留下来的兄弟,按照我部的编制,登记清楚。
晓瑜弟兄们知晓,只要忠于朝廷,不再作乱犯科,服从命令听指挥,
待登记完成,本帅会在刘氏遗产全部清查完毕后,
给他们补发饷银和粮食物资。
让大家都吃饱饭。”
“属下遵命!”
听到少帅不但没另眼相看自己,还补发饷银和粮食物资,
刘部的士兵们不由眼眶湿润,不知道是谁领头直接跪地高呼:
“少帅威武!吾等定以死相报少帅的信任!”
其他人也纷纷跪地高呼:
“少帅威武!
吾等誓死追随少帅!”
说到最后,一个个泣不成声!
朱袁章挑了挑眉毛,小九儿立刻上前一步说道:
“好了,咱们少帅不需要大家如此这般,只要你们好好训练,服从命令听指挥就行了!”
“是!小的们明白!”
不用朱袁章吩咐,小九儿就已经开始注意那个带头的家伙了。
这是个聪明人,对待聪明人往往只有两种方式——
若他真心归附,当重用之,肯定是一大助力;
若是阳奉阴违,那就必须除之而后快!
这是大哥教给他的。
听到少帅对刘部的士兵们一视同仁,陈继盛部的士兵们有的已经蠢蠢欲动了。
他们甚至在想,为什么总兵没被刘氏兄弟给杀了呢?!
当然了,他们也只是想想而已。
安排完这些,朱袁章才转回身再次踏进屋内,
对着瘫坐在太师椅上的陈继盛恭敬地抱拳:
“总兵大人,外边的乱兵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徐帅怎么样了?”
陈继盛看着朱袁章那宠辱不惊,八风不动的稳妥劲儿,
心中再次充满了恐惧和无力——
以往自己是眼瞎了吗?
为什么会以为他是木讷的隐形人?!
朱袁章嘴角微微上扬,不等陈继盛说什么,径直走到医官身侧,关切的问起徐敷奏的伤势。
徐敷奏微闭着双眼,内心里翻江倒海。
他不想这个时候跟这个蛇蝎一般的年轻人说话。
但是朱袁章可不会放过他:
“徐帅临危不惧,指挥若定,才避免了一场更大的霍乱,小子佩服!”
徐敷奏此刻想要把毛氏远古的祖坟都撅了!
他索性紧闭上了双眼。
朱袁章终于憋不住笑意,嘴角上扬后再次开口
“徐帅,三天前您跟刘兴治在您居所里喝的那一下午酒,可是香的很呢。
小子一直都很馋那道色香味俱全的烧鹿筋儿,本想着今天能一饱口福,
谁知道发生了这么多糟心的事儿,看来得等到徐帅好了之后才能解馋了。”
徐敷奏听到后,果然忽的睁开双眼:
“你小子监视我?!”
朱袁章乐了:
“徐帅您可真会开玩笑,要说监视,那不是你的老本行吗?!”
说完,脸色瞬间晴转多云:
“咱手里不光有那天你们的谈话记录,
还有徐帅你跟刘兴治共同密谋私通后金的铁证!
你说若是袁督师或者是皇上知道了,会相信谁呢?!”
徐敷奏本来苍白的脸色更无血色,他咬牙切齿:
“你到底要怎样?!”
朱袁章低声说道:
“当然是给陛下的奏疏当中,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要心里有数才行。
哦,咱都忘了,徐帅的胳膊伤了,看来,只好我这个晚辈来代劳了。”
徐敷奏终于闭了眼,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了句:
“本帅依你就是!”
“好!晚辈谢徐帅成全,谢陈总兵成全!
放心,晚辈定会在奏疏当中,多多夸赞二位的舐犊情深和对朝廷对社稷的赤胆忠心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