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帮我办件事。”林森看了一眼罗莎莉娜，神色如常。
“什么事？”
“对你来说不难，举手之劳而已。”林森很淡定。
“那你说说看。”罗莎莉娜追问道。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林森一口气把美式咖啡喝光，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罗莎莉娜立刻招手让服务员过来，买单后也跟了出去。
林森启动十八手雅马哈125，罗莎莉娜坐在后座。
摩托车驶过市场时，卖烤乳猪的阿叔正用芭蕉叶裹着猪腿，往焦糖色的皮上撒着青柠碎，香气勾得人直咽口水。
罗莎莉娜忍不住往林森背上贴了贴，却被他用手肘轻轻顶开。
……
街边的冷饮铺摆着生锈的冰柜，柜门上贴着生力啤酒的海报，代言人是菲律宾拳王曼尼·帕奎奥。
棕榈树下的塑料桌椅腿缠着铁丝，几个穿花衬衫的大叔用宿务方言聊着斗鸡。
“下车。”林森把摩托车停在冷饮铺门口。
罗莎莉娜从后座跳了下来，看了一眼破破烂烂的店面，微微皱眉道：“来这干什么？”
罗莎莉娜皱眉看着铺子里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饮料粉，标签早就褪色
这种小店只要点了饮料，随便坐多久都行，甚至可以坐在店外的棕榈树下乘凉。
但罗莎莉娜显然不习惯这种地方。
“我从来没有请女人的习惯，今天破个例，请你喝点东西。”
穿着油渍白衬衫的服务员懒洋洋地走过来，他的拖鞋只剩一根带子，却能精准地避开地上的垃圾。
“先生，喝点什么？”
“两杯冰柠檬水，少冰。”林森看了一眼罗莎莉娜，“她的多加糖。”
“好的。”服务员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罗莎莉娜小声嘀咕：“我天黑前必须回家，录音带……”
“我已经答应还给你了。”林森淡淡道。
服务员从冰柜里掏出瓶柠檬浓缩液，往玻璃杯里倒了大半杯，又接了些自来水，最后扔进两块冰。
这是本地冷饮摊的标准操作。
柠檬水端上来时，杯口沾着没擦净的水渍。
“你请我喝的这柠檬水……”罗莎莉娜嘟起了小嘴。
林森冷冷瞥了她一眼：“有喝的就不错了。”
罗莎莉娜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
水太冰，酸得她龇牙咧嘴。
“我天黑前必须回家……”她又强调了一遍，“我爸会去教堂做弥撒，发现我不在会不高兴的。”
“我知道。”林森站起身，“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录音带。”
“好，那我等你。”罗莎莉娜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林森端起柠檬水，仰头灌了一大口，冰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打湿了他的衬衫领口。
“我没回来之前，不要离开这里。”
林森从裤兜摸出副墨镜戴上，镜片大得能遮住半张脸。
这是迪菲亚区黑涩会的标配，据说是马尼拉很流行，现在火到了杜马盖地市。
“喔……”罗莎莉娜脑子里还在想着录音带的事，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林森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
在巷子里七拐八绕，林森的鞋底沾了不少椰子壳碎片。
大哥林克的洋楼藏在街区深处，铁门上的“Welcome”牌子早已锈成褐色，旁边爬满了竹子藤。
戴上墨镜的林森，不用担心有人认出来。
他绕到洋楼后院，蹲在一丛灌木后面观察了一会儿。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棕榈树的沙沙声。
几只野猫在墙角懒洋洋地舔着爪子，对周围的动静毫不在意。
确认周围没人后，林森翻过围墙，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里是林森从小长大的地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父母还在世时，这里总是充满欢声笑语。
后来父母车祸去世，大哥林克以“不务正业”为由，把他扫地出门。
林森对这里太熟悉了。
洗手间的气窗没锁，这是他小时候偷溜出去玩的秘密通道。
进去时，鼻子钻进股漂白水混着肥皂的味道。
大嫂玛丽莲总用这种廉价组合清洁，说是比教堂的酒精管用。
客厅里的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老旧的真皮沙发，褪色的地毯，墙上挂着的家庭照片。
照片里的父母笑容灿烂，大哥林克站在中间，表情骄傲，而年幼的林森站在最边上，穿着不合身的西装，表情拘谨。
林森靠在沙发上，听着远处教堂传来的晚祷钟声，突然觉得这栋洋楼比码头的仓库还要冷……
今天是月末，内格罗斯岛的甘蔗正进入收获季，爱德华多家族的制糖厂蒸汽机车笛声，隔着三条街都能听见。
按照惯例，林克和玛丽莲应该在市中心的银行对账，很晚才会回洋楼。
毕竟杜马盖地的甘蔗分红，是家族全年的指望。
林氏家族盘踞在这片土地已逾百年。
客厅墙上的老照片里，穿男士传统礼服的先祖正和西班牙农场主握手，相框边缘刻着褪色的汉字“大展宏图”。
直到现在，林氏祠堂里供奉的牌位始终刻着“林”字，族谱用闽南话和他加禄语双语书写，记录着从福建到菲律宾的迁徙史。
先祖入赘爱德华多家族时带的闽南话，如今已和他加禄语混在一起，成了家族内部的秘密方言。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林森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死死盯着大门方向。
门开了。
大哥林克和大嫂玛丽莲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林克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手里拎着一个皮质公文包。
玛丽莲穿着一件紧身连衣裙，打扮得花枝招展，搂着老公的胳膊。
“啊！”玛丽莲突然尖叫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林克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看清是林森后，眉头瞬间拧成了麻花，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越来越不像话了！之前找我要钱还知道在门口等着，现在直接翻墙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