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塔凌空,金光如瀑,涤荡四方血气。
那地母宗巡检俯瞰战场,声如金玉相击:“死的生灵已经够多了。百年恩怨,今日当解。”
“解?”
云中钻出头三尾金鸡,冷声道:“地母宗也要插手?”
“非是插手。”巡检使袖中飞出一卷金册,“实因此地戾气冲霄,已扰地脉平衡。自我驻扎此地不到三年,见你双方争斗百余回,今日更是酿成血劫。”
他冷眼扫过,道:“今奉地母宗法旨,了此因果!”
金册摊开,于半空如水中镜。许戒甲等人定睛一看,却见风雪漫卷处,有老僧携弟子奔波。
片刻,画面一转。
一处山谷中,诸多金鸡族人列阵相迎,羽翼生辉。
“看这样子,也并非血海深仇。”许戒甲说完这话,先去力抵孔雀的云鹤从空落下。但见其身无伤痕,红衣飘飘,显是方才斗法游刃有余
“非也。”
云鹤摇摇头。
周围的修士也凑耳欲听。
“距离鸡鸣县三百里外,有一处古战场,由于地龙翻身,那战场鬼怪复苏,且有一鬼将主领。”云鹤望向空中镜像,道:“金鸡族力不能敌,遂求援于西漠大日寺。”
许戒甲眉头微皱,问道:“西漠来援?难不成南疆无人?”
“当年不周山将倾,不周山剑派广邀诸多门派来助,一时无暇顾及鸡鸣县。”云鹤望着黄住持,低声道:“大日寺来此,初时确为除魔卫道。然...”
见许戒甲等人不解,云鹤遂将这两者的恩怨一并说了。
原来这鸡鸣县地势暗合昴星之相,日法修士在此修行,定是一日抵三日。且长久之下,或能得星相助力。
今日寻一宝地。
大日寺僧人心里骤生异念。
他鸡鸣寺又是大日寺一分支,固遵总宗之令留下。
忽的,上空修士手拖宝塔,声如洪钟:“你等僧侣初来之时,与金鸡一族立下契约,共镇鬼将,护佑一方。金鸡一族以昴星地脉相赠,助寺中修士修行。”
镜像之中,风雪渐散,显出当年盛景:
金鸡族长老与黄广慧的师尊对坐论道,彼此以道友相称,其乐融融,似为亲人。
然镜像扭曲,一处阴暗地窟内:
只见僧人手持利刃,杀鸡剥骨。金鸡哀鸣之声不绝,而僧人面容冷漠,口诵佛经。
“好个贪嗔痴障!”巡检使厉声呵斥,“你等僧侣入驻,重修寺庙,号鸡鸣。可某日,却发现金鸡血脉特殊,其血可炼体,其骨可制器,其魂更可助法器生出“阳”属神异....”
“敢问。”黄广慧紧攥佛珠,打断道:“我主宗大日寺可有缉拿手谕?”
“罪证在前,还想挣脱!”巡检厉声道:“你大日寺住持,前些日子可羽化升仙去了。”
“.........”
“我认罪。”
黄广慧手中佛珠应声而断,面如死灰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金鸡突然暴起,却被宝塔金光压回,“我族先前三百余兄弟姐妹,如今数不过双掌,就凭你几句轻飘飘认罪...”
“所以要让这段因果真正了结。”托塔修士突然取出一枚琉璃瓶,其中跳动着点点金芒:“我来此地数年,除去巡查妖邪之外,也并非没有作为。这是百年间,前几任巡检暗中收集的金鸡残魂,我动用关系,一一寻来。”
“死都死了,这残魂能有何用。”金鸡鄙夷。
“你可知我地母宗五德琉璃塔?”空中金册合拢,地母宗修士笑道:“此塔乃界主所传,内中独有天地轮回,若将你族人残魂渡入其中,或可转世重生。”
“此言可真?”
“自然。”
空中金鸡有些迟疑。
而托塔修士转向黄住持,脸色火怒:“此界诞生大罗金仙尸体之上,无论妖、精、怪、人等,皆为仙人后裔,生来便开九窍,人人皆可修行,正是同胞!你等为了私利,视地母律法于无物,今日事发,难道还不知罪?!!”
“知罪。”
黄广慧跪在地上,低头认错。
“好!”
托塔修士目光看向身旁两人,当中走出一蓝衣剑修,冷冷道:“你等伪作慈悲,实为帮凶。不周山前线正缺人手...”
“老衲愿往。”黄广慧突然打断,袈裟无风自动:“但请放过我这些弟子。”
“师尊!”几个年轻僧人跪地痛哭。
修士冷笑:“当年金鸡求饶时,你可曾心软?”他袖中飞出三道符箓,分别贴在三名修为最高的僧人额间:“明日启程,不得延误。”
黄广慧缓缓抬头,眼中无悲无喜:“老衲领命。”
见此事了——
托塔修士望向三尾金鸡,五指蓦的摊开。宝塔浮空,当中意思显而易见。
“鸡鸣寺已付出代价,但终究在此地常驻许久,且鬼将依需要修士以大日之法镇压。你等虽有委屈在身,但也屠戮不少无辜之辈,亦需依法处理。”
他一托宝塔,道:“你族人身具五德,若在塔中栖息三年,三年后你族自可重回鸡鸣县,届时要立族,立派,我地母宗自是全力相助。”
三尾金鸡沉默良久,终是垂首:“地母宗既出面,我族自当遵从。”
“好,入塔!”
它回首望向鸡鸣寺,眼中恨意未消,却终究未再发作。
宝塔降下一道接引金光,金鸡长啼一声,振翅而起,携残余族人化作流光,没入塔中。
修士颔首,又看向许戒甲等人:“红云庙、青沼寺、玉衡观、碧竹门、玄火观等,今日之事,尔等亦有所见。修真界弱肉强食,但若肆意屠戮,违反地母律法,终有报应。”
“且当知天道轮回,好自为之。”
“受教。”
众人说罢,皆缄默不语。
修士沉默片刻,刚要挥袖离去,忽地想到什么,他走到云鹤身旁,递过半块缺玉:“我近些月份颇为忙碌,麻烦小友将此物送至碧竹县巡检那去,再带一句话。”
“大人请讲。”
“师兄,宗门的平玉师妹托我带话,她一直在念你。”修士言罢,袖袍一展,宝塔化作流光,携金鸡族远去。
片刻。
风停云散,鸡鸣寺内一片狼藉。
许戒甲收回赤炼,望向天际,心中思绪翻涌。今日一战,他方见识了地母宗的厉害。
“师弟。”青萍捂着腹间伤口,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许戒甲点头,却又回头看了一眼鸡鸣寺。寺中僧人已开始收拾残局,黄广慧立于殿前,背影萧索。
“利字当头时,不记众生平等。”
“修的什么佛。”
云鹤踏空而来,淡淡道:“走吧,庙中事务颇多,不得再耽搁时间了。”
众人不再停留,钻入红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