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骑兵的强大,不只是表现在野战规模集群对冲上,还包括侦查、机动性等,是系统性的强。
拿藏质大败来说,魏军哨骑先侦查到藏质大军的动向,然后利用骑兵机动性突然发动袭击,藏质都没反应过来,就败了。
藏质的先例就在两个月前,薛安都和庞法起的质疑是很合理的,在这样的劣势下,还想着绕后埋伏,等于自寻死路。
但是,刘诞只能赌一把,他赌自己现在还没有改变历史进程,赌北魏还会按照历史上的行军线路撤退。
刘诞道:“魏军此次撤退必定沿途劫掠,攻打我们还未陷落的城池,他们在路上耽搁是必定的。”
这点,众将认同。
薛安都道:“现在我们未陷落的城池中,离魏军最近的是山阳和盱眙,大王以为魏军是会先攻打山阳还是盱眙?”
刘诞道:“朝廷派去盱眙、滑台的援兵,运送的粮草,都滞留在山阳,广陵百姓,也都聚集在山阳城中,我还听闻山阳太守萧僧珍在山阳附近的山坡上蓄满了水,准备水淹魏军,我料魏军不敢滞留山阳,必定围攻盱眙。”
众将听了,心中十分惊讶。
他们知道朝廷的援兵滞留山阳,可是萧僧珍蓄水的事,还没有上报朝廷,他们一无所知。
那么,刘诞是如何知道的呢?
难道刘诞秘密派了哨骑打探?
薛安都思索一阵,又道:“大王的意思,我们去盱眙埋伏吗?”
刘诞摇头道:“此去盱眙一百余里,我们不够时间准备,也绕不到魏军前面,我的意思,绕路到更后面的徐州设伏。”
薛安都道:“从何处绕行?”
刘诞起身走到地图面前,望着地图,道:“过寿阳,陈留,到徐州。”
“如此要绕路四百余里!”薛安都很怀疑,“我们行军路程是魏军两倍多,这能埋伏到魏军吗?”
如果大家都正常行军,肯定是埋伏不到的,但历史上,拓跋焘在盱眙和臧质缠斗了近一个月。
刘诞道:“若埋伏不到魏军,我自会回去向父皇请罪,我意已决,就这么进军吧,对了,需要偃息旗鼓。”
刘诞说的请罪,绝不是说说而已。
刘义隆之所以给他自由决定这次军事行动的权力,是因为刘义隆被打懵了,暂时没有其他想法,如果他这次无功而返,甚至打了败仗,那么以后就只能乖乖听刘义隆遥控,到时候,他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众将相互望望,也没有其他的思路,便想着先听刘诞一回,反正以刘诞的行军路线,最大概率是扑空,到时候罪有刘诞顶着。
于是众将同声道:“领命!”
......
刘诞带军绕路前往寿阳。
不得不说,行军是一个非常苦逼且无聊的差事,日复一日的赶路、扎营,特别是他这样的“奇兵”,后面没有粮草供应,全靠自己带足粮草,背负繁重,每日行军不到五十里,还需要担心会不会遇到敌人的奇袭,有时候士兵们都忍不住想,不如早点遇到敌军,是死是活拼一波算了。
走了八天,刘诞大军到了寿阳。
寿阳现在的主帅是南平王刘铄,他是刘义隆的第四个儿子,娶了吏部尚书江湛的妹妹,今年二十二岁。
刘铄亲自到城外迎接刘诞,将刘诞、薛安都、庞法起、宗越等人一起请进寿阳城。
“是父皇调六弟前来协助我戍卫寿阳吗?”刘铄问道。
“不是。”刘诞直言,“父皇命我追击魏军。”
“这......”刘铄面露疑色,问道:“六弟带了多少人马?”
刘诞道:“一万五。”
“这恐怕是以卵击石。”刘铄摇头叹气,“今日我刚收到战报,说佛狸正在围困盱眙,已经围了三日,拓跋焘正抽调各路魏军前往盱眙。”
薛安都等刘诞的部将听到拓跋焘果然围困盱眙,都暗暗吃惊,心想刘诞这预料得太准了。
薛安都好奇道:“佛狸为何对盱眙如此势在必得?”
刘铄道:“听闻佛狸到了盱眙城下,向臧质索要美酒,臧质撒了一坛尿,送给佛狸,佛狸大怒,做了一张满是利刃的大床,发誓要攻破盱眙,将臧质扔到利刃床上。”
“哈哈……”薛安都高兴大笑,“臧质将军此举,倒是十分解气。”
刘铄也忍不住笑了几声,随后转问刘诞:“六弟要去支援盱眙吗?”
刘诞道:“我要去彭城,只是粮草基本用尽,还想四哥支援我些粮草。”
刘铄破受刘义隆喜爱,遭受刘劭所记恨,一直和太子刘劭不和,加上他姐夫江湛和刘劭刚刚发生了冲突,形势于他不利,他急需要其他势力的支持,于是点头道:“寿阳虽然粮草不多,但是为了给六弟,我就是省也要省出来。”
刘诞拱手行礼道:“弟便多谢四哥了!”
刘铄哈哈一笑,拉着刘诞的手,一起入席。
……
次日,刘诞从寿阳拿了粮草,继续北进。
刘铄则将刘诞要粮和要去彭城的事上报给刘义隆。
恰逢刘义隆与诸臣议事,刘义隆便将此事告诉在场的人。
刘劭听了,当即道:“儿看六弟说要去支援彭城,分明就是借口,他只是不敢和索虏作战,借口绕远路逃避而已,父皇当把六弟召回来,以免他虚耗粮草。”
徐湛之稍作犹豫,说道:“不然,臣以为随王此举,必有其深意,不如看看再说。”
刘劭道:“徐公,六弟若只是绕远路逃避和索虏作战还好,我是担心他自不量力,中了索虏的埋伏,按照我们两家的婚约,今年徐娴就要嫁给六弟,我担心他来不及成婚便要作古,我这也是为了他好。”
刘劭这话表面上说是为刘诞好,实则暗指徐湛之替刘诞说话,是因为刘诞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女婿,徐湛之是假公济私。
不过,刘劭的暗指还真没错,徐湛之从同意和亲到站边刘诞不同意和亲,到现在替刘诞说话,都有私情在里面。
但是面上,徐湛之肯定不会承认。
徐湛之辩解道:“此时除了随王,还有几人能带兵追击索虏?若把随王也调回来,岂不是完全坐以待毙了吗?”
这话说到了刘义隆的心坎里。
刘义隆当即道:“此事且看看再说。”
“是。”刘劭和徐湛之应声退下,只是一个颇有不服,一个暗自高兴。
待诸臣退下,刘义隆拿出了刘义恭和刘骏的奏书。
两人分别在奏书中说,被贬了的刘义康经常发表抱怨的言论,现今时局动荡,形势晦暗不明,许多刘义康的旧部已有趁机作乱的心思,此时应当赐死刘义康。
刘义隆看了两人的奏书,神色暗淡下来。
刘义康,那可是他的亲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