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外的晨雾还未散尽,姚老板的药碾子已经咯吱作响。凌风把最后半筐晒干的蛇衔草倒进石槽,看着驼背老人佝偻着腰推动碾轮,紫褐色汁液顺着凹槽淌进陶罐,空气里漫开苦涩的清香。
“蝎尾藤汁三滴,腐骨花蕊一钱。”小医仙踮脚从壁柜取下青瓷瓶,指尖紫雾缭绕间精准控毒,药液交融时腾起的青烟被她袖口一卷尽数吞没——自从岩洞那夜双毒共鸣,她对厄难毒体的掌控已精细如绣花。
姚老板突然按住陶罐:“再加半钱碧磷砂。”
凌风倏然抬头。碧磷砂是剧毒,寻常药师避之不及。
“看什么?”老人浑浊的眼珠转向他肩头,“你锁骨下那蝎子印,昨夜是不是又往心口钻了?”
凌风沉默着扯开衣领。原本指甲盖大的毒蝎烙印已蔓延成巴掌大的狰狞图案,蝎尾针直指心脏,青紫纹路在皮下如活物搏动。
“蝎山的毒跗骨生根,”姚老板枯指蘸了药泥按上烙印,“你这娃儿倒好,非但不驱毒,还引那丫头的厄难毒力喂养它!”药泥触及皮肤的刹那,蝎纹骤然暴凸,凌风闷哼一声攥碎掌心的石块。
小医仙猛地拽过姚老板手腕:“您早知道这是共生毒印?”
“万蝎门长老的索命毒,中者三日毙命。”老人抽回手冷笑,“他能活两个月,全因你这小毒罐日夜供着养料!”
后山瀑布轰鸣如雷。
凌风赤膊站在潭水中,右肩蝎印在冷水刺激下收缩成团。他盯着崖壁垂落的千尺白练,突然蹬地跃起!
“轰!”
水流如重锤砸落。他单膝跪地,青石在膝下裂开蛛网。斗气凝聚的瞬间,锁骨蝎尾针猛地刺向心脉,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别硬抗!”小医仙的喊声被水声吞没。
他反而弓起身,像被激怒的幼兽再次撞向瀑布。这次他蜷缩身体,任水流砸在后背——那里没有毒印。十息、二十息……皮肤在冲击下泛出淤紫,他却咧开嘴笑。找到了!只要避开蝎印区域,斗气就能流转!
黄昏时,他摊开掌心。一缕碧色火苗从蝎螯缠绕处钻出,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
“焚决……”他喃喃自语。瀑布冲刷两个月,毒印扩张的速度终于慢了半分,而碧火也凝实了发丝粗细。
“凝血散三百瓶,清毒丸五十匣。”姚老板把沉甸甸的钱袋拍在凌风怀里,“赵老婆子的甘草膏铺子,今日该交租了。”
凌风攥紧钱袋。药铺后院这两个月,他们白天炮制毒草——小医仙用厄难毒体提纯药性,他靠碧火淬炼杂质,姚老板的劣质药材竟被炼成上品;夜里他把自己摔进瀑布,用自残式修炼逼毒印让步。赚来的钱大半换成银丝糖,悄悄塞进赵大娘家窗棂。
“当心蝎尾!”小医仙的惊叫刺破夜空。
凌风从修炼中惊醒。月光下,锁骨毒蝎的尾针离心口只剩半寸,紫黑毒线已爬上脖颈。他猛地将碧火压向心脉,毒针与火苗撞出金石交击之声!
“它在吞吃碧火成长……”小医仙指尖发颤,“不能再练了!”
凌风却盯着掌心。方才毒火相撞的刹那,碧火里游过一缕黑芒——比深渊更暗,比蝎毒更凶。
“看见了吗?”他抓住小医仙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它怕这个。”
初雪落进药院时,凌风在檐下堆起青磷石。
“真要试?”小医仙攥着毒囊的手背浮起青筋,“青磷石遇火爆炸,你的碧火……”
“毒印靠吞吃你的毒力扩张,碧火靠压制毒印成长。”凌风将青磷石垒成中空石塔,“但那天晚上的黑火,能同时撕碎它们。”他点燃石塔中心的碧火,蝎印感应到能量波动,尾针如活蛇般昂起!
小医仙咬牙将毒液灌入石塔。
轰——!
青紫毒焰冲天而起,屋顶积雪瞬间汽化。碧火在毒焰中左冲右突,毒印疯狂抽取能量,石塔在撕扯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就在塔身崩裂的刹那,一缕黑火从碧火核心窜出,所过之处毒焰凝固成冰晶,蝎印收缩哀鸣!
姚老板的拐杖重重顿地:“够了!”
黑火应声消散。凌风瘫倒在雪地里,肩头蝎印缩小到铜钱大,碧火却凝成实质的翡翠色。
“以毒攻毒,以火噬火……”老人盯着他心口尚未散尽的黑烟,“你小子走的,是条绝路。”
年关的灯笼染红长街时,凌风背起十捆血蟒藤。
“最后一单了。”姚老板把沉甸甸的玉牌抛给他,“青山镇拍卖行的通行令,够你买三株百年血参。”
小医仙突然拽住凌风袖口:“万蝎门的人在镇东露过面。”
凌风掂了掂玉牌。两个月前他扛三十斤药材就喘不过气,如今五百斤血蟒藤轻若无物。瀑布下千次冲拳磨烂的皮肉结了硬茧,毒火相搏时炸裂的经脉拓宽了三倍——代价是七次濒死,十三根骨裂,还有小医仙袖口永远散不去的药苦气。
“血参能拔除蝎毒?”她眼睛亮起来。
“不,”凌风把玉牌塞进她掌心,“给你压制毒体反噬。”他转身踏进风雪,肩头毒蝎在寒风中蛰伏如冬眠。
姚老板突然高喊:“小子!修炼为什么这么拼?”
风雪吞没了回答。但小医仙看见他攥紧的拳头——指缝里漏出的碧火凝成尖锥,刺破漫天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