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阳城大营内,李江混在巡逻的甲士中,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眼睁睁看着司马瑗孤身闯入黄射大营,那素白的身影在火把映照下显得格外单薄,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灯笼草。
李江从小和刘琦一起长大,虽是仆从,但更似兄弟!
只是因为天生皮肤黑,虽不过三旬年纪,却看起来比实际的要大一轮!
司马瑗入门之后,对他和刘虎也礼待有加,他也把夫人当成嫂嫂一般。
他比谁都清楚夫人此去的凶险!
以死激起军队哗变,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公子铺路。
他心中感慨,却也不能阻止!
如果可以,他愿替司马瑗赴死,只是他人微言轻,他死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李哥,夫人她……”身旁的手下压低声音,眼中满是焦虑。
他们都是刘琦从襄阳带来的护院,对司马瑗的智谋与胆识早已心服口服,却也不忍见她赴死。
李江死死攥住腰间的刀柄,指节泛白:“别说话,按计划行事。”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却死死盯着大营方向。
现在最重要是完成夫人交给自己的任务,不能让夫人白死!
按照司马瑗先前的部署,一旦她在营中被杀,他便需要营中的暗子大闹,随后暗藏的死士趁机在城内放火,打开南城门迎接刘琦入城。
然而,当廖化突然冲出、狠狠扇了司马瑗几记耳光时,李江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廖化什么时候回的江夏?
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难道计划败露了?或是廖化早已背叛?
“李哥,不对劲!”亲兵拽了拽他的衣袖,“咱们还等吗?”
周围的暗兵纷纷使眼色,手按在兵器上,只等李江一声令下便要起事。
李江看着司马瑗被打得跌坐在地,嘴角溢出的鲜血在素白的襦裙上格外刺目,心中那股无名火焰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等等!”李江猛地按住亲兵的手,声音嘶哑,“先别乱动。”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时暴露不仅救不了夫人,而且还会让之前的计划功亏一篑!
可看着司马瑗被拖入地牢,李江的心彻底乱了。
这时,他应该怎么做?!
这跟夫人的计划南辕北辙,他不是谋划之人,心里更没有计划!
如何是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随后想出了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你们按兵不动,我去救夫人!等我命令,我们一起杀出大营!”
“是!”
说罢,他猫腰钻入阴影,朝地牢方向潜行而去。
与此同时,阴冷潮湿的地牢里,司马瑗跪坐在杂草上,额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忽然,隔壁囚室传来一阵激烈的叫骂声:“黄射你这狗贼!忘恩负义的畜生!老夫便是化作厉鬼,也要扒了你的皮!”
司马瑗心中一动,此人似跟那黄射有深仇大恨,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或可为己用。
她则凑近石缝,借着透入的月光看清了隔壁囚室的人。
隔壁牢房里,一个身穿选色短褂的中年汉子,正扒着牢房的栏杆,对着屋外大骂。
他衣衫破烂,身上伤痕已经结痂,却依旧骂得中气十足。
“傅军候,消消气。”牢门外的狱卒不耐烦地敲了敲栏杆,“你要是肯服软,向黄都尉认个错,说不定就放你出去了。”
“放我出去?”傅肜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愤,“等俺出去,第一个便要杀了黄射那奸贼!还有江东那些狗娘养的,俺定要把他们的狗头一个个砍下来,祭奠老主公!”
司马瑗心中一喜,这人莫不是夫君说的那傅肜?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石缝朗声道:“傅军候,傅军候!”
傅肜听到喊声先是一愣,心想怎么军营中会有女子出现,又问道:“你是谁?怎会出现在这里?”
“傅军候,妾身名叫司马瑗,刘府君是我夫君。”
傅肜冷哼一声:“原来司马夫人,怎么有这闲情逸致到这军营大牢里来!”傅肜只听声音,并不知司马瑗也被关在牢房里!
“傅军候,我在你隔壁!”
“夫人也被关起来了?”
“黄射借机谋反,我当着众军的面斥责他,因而被投到这狱中!”
“那你说来听听,都是怎么骂的?”
司马瑗心中大大惊疑,换了常人怎么会先关注她骂了什么!
不过,她既然听李世民说过,也知道这傅肜就是个怪人!
被关在狱中,也不是一时三刻可以出去的,于是,她便将在大营外如何骂黄射不忠不孝,有违人伦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听的那傅肜直点头:“骂的好,不愧是大户人家出生的,骂起人也是带劲,比俺骂什么猪狗屎尿屁的还要解气!”
司马瑗见时机已到,便沉声问道:“军候,若我家公子刘琦此刻举义旗,讨伐黄射与江东逆贼,你可愿助一臂之力?”
傅肜的叫骂声戛然而止,良久,才传来他粗重的呼吸声:“刘琦?我只怕他没有那个本事!听说他连襄阳都不敢回!”
司马瑗并不动怒,柔声道:“军候怕是误会了。我家公子并非懦夫,当日在军营中,军候醉酒冲撞,公子虽罚了你军棍,却也免了你的死罪,可见他并非小肚鸡肠之人。”
傅肜沉默了,黑暗中,司马瑗仿佛能看到他纠结的神情。
许久,傅肜才闷声道:“我不是怕他怪罪。当日我醉酒无状,冒犯上官,受军棍是活该。只是……”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曾是黄公祖的部下,如今却要帮着外人对付黄射,这……”
司马瑗心中明了,这傅肜虽然嘴上骂的痛快,但心里还是记挂他那个“少将军”。
“军候错了。”司马瑗打断他,语气坚定,“你若助我家公子夺回江夏,驱逐江东贼寇,为黄公祖报仇雪恨,至于黄射,在他还未犯下大错之前,我们应该把他拉回正途!”
傅肜猛地捶了一下石墙:“夫人说得对!只要能杀吴狗,为老主公报仇,叫俺做什么都行!”
“只是……,这如何才能逃离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