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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化背靠着潮湿的洞壁,听着人众马鸣之声,心中五味杂陈。

左臂的箭伤仍在隐隐作痛,草草包扎的布巾已经渗出鲜血。

他偷眼望向洞口持枪而立的赵云,见那白袍已被血污浸透,却依旧挺得如青松般笔直。

廖化终于忍不住低语嘀咕,“若听我言走夏口官道,何至于此?”话音里充满怨气。

但细细想来,他也真正见识了何为忠勇!

赵云头也未回,枪尖在石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元俭,抓紧休息吧,等下他们又要来攻!”他的声音沙哑,却仍不带丝毫动摇。

“我只知主公若有不测,子龙当以死谢罪。”

廖化喉头滚动,将未出口的抱怨咽了回去。

他想起前夜沼泽中,赵云谈及刘备时眼中闪烁的光,那是一种从未在黄射身上见过的赤诚。

纵然决策有误,这份忠心却如金石般不可动摇。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诸葛亮扶着洞壁缓缓坐起,鹤氅上沾满泥污,脸色依旧苍白,眼中却已恢复了清明。

“军师!”赵云惊呼,顾不得银枪摔倒。

诸葛亮摆了摆手,目光扫过洞外的火光与列阵的士兵,马上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赵云焦急问道,眼睛还不时瞟向洞口处,以防敌人再次来犯:“主公何在?”

诸葛亮沉声道:“我等在桐柏山脚下遇伏,那敌军虽然身穿布衣,但军容整齐,进退有度,显然应是襄阳派来的杀手。”

他顿了顿,指尖揉着眉心,“我与主公分兵,我引残兵往桐柏山,故意留下痕迹,便是要让追兵以为主公在此,主公现在应该已经脱险了。”

他看向赵云,眼中带着歉意,“未曾想贼寇如此狠毒,竟拿我做饵,想引主公来解救,却没想等来的……”

“等的是我来送死。”赵云苦笑一声。

诸葛亮看向廖化,心中似有所动:“没想到大公子居然会派你和廖屯长前来。”

他顿了顿道:“公子大度。前日在府衙,亮还劝主公静观其变,如今看来,反是公子……”他未能说尽的话语里,满是对刘琦的愧疚。

原以为刘琦仓促杀蔡中是匹夫之勇,却不想他竟能在江夏局势未定之时,仍愿分兵相救,这份胆识与情义,远超他的预料。

“诸葛先生,眼下如何是好?”廖化问道。

听说诸葛亮智谋无双,可能还有逃生之计。

等了许久,诸葛亮道:“此是死局,凭我们三人,决无可能逃出去。”

廖化道:“不如投降吧!”

诸葛亮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衣裳:“这些人精心伪装,想必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我们若降了,你觉得我们还能活?”

廖化沉默了。

他虽也参加过几次战事,但听诸葛亮道出必死的结局,心中也不免忧愁。

“现在,只能拖下去!”

“拖又有何用,还不是一死。”廖化的语气变得爆裂起来,似在撒火。

“前几日,我已经派快马去新野,请翼德将军引兵来迎,现在他应该已经到蔡阳了!”

他望外看了一下天色,“此刻主公应该与翼德回合了,我们只须撑到他回兵来救!”

廖化眼中又恢复了些生气。

这诸葛亮果然料事如神!

不等几人宽心太久,外面喊杀声又起!

赵云挺枪而立,银牙紧咬:“元俭,你护好军师,我来挡他们!”

说罢,竟单枪匹马冲向洞口,亮银枪在火光下舞出一片寒芒,瞬间挑翻两名持戟士兵。

“赵将军!”廖化惊呼,也提刀跟了出去。

见两人瞬间被挑翻在地,那冲进来的贼军只是微微一滞,但又被后面冲进来的人群裹挟着挤了进来。

“进洞者死!”

赵云枪风凌厉,一枪刺出,竟将两人捅穿,那枪头带血,旋转如风,近到第三人身前,才停了下来。

“再来!”

赵云一声大吼,惊的排后的几人丢下武器就往外跑。

外面的人不知到里面的情况,拼命往里挤,但里面的人吓得往外跑。

廖化趁机持刀追击几个逃命的歹人,刀光在洞中晃过,又收下了几人的性命。

赵云肩胛伤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白袍。

廖化的环首刀本就有缺,此刻更是在连番格挡中“咔嚓”一声断为两截,他索性弃了刀,捡起地上一具尸体旁的断矛,怒吼着砸向敌人。

敌人畏战,纷纷退出了山洞,只留下了十余具尸体。

这一波敌人终是退了,但还能撑住多久,廖化心里没底。

只希望玄德公快点带兵来援!

残阳将蔡阳城外的荒草染成血色,刘备勒住胯下受惊的黄骠马,喘息声混着马鼻的喷响在暮色中回荡。

他身上那件沾满泥污的号衣已经破烂不堪,肩头还凝着半干的血痂——那是突围时被流矢擦过的痕迹。

此刻他却顾不得伤痛,翻身下马时竟因腿软而踉跄半步,伸手扶住辕门的木柱才稳住身形。

“什么人?!”营门卫兵见状,立刻挺戟上前,枪尖在夕阳下闪着寒光。

刘备抬头,露出被烟尘糊满的脸,声音沙哑如破锣:“我乃……我乃刘玄德!快引我见张将军!”

卫兵闻言大惊,慌忙撤戟行礼:“是主公来了!张将军已在此等候多时,快随小人来!”

穿过喧嚣的营寨,刘备远远便看见大帐内那魁梧的身影。

他心中一松,脚步却更加虚浮,刚走到寨门前,便听那人声如洪钟道:“主公!你可算来了!”

说话的正是张飞。

他一把攥住刘备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刘备伤口一疼,。

“翼德,”刘备喘着气,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张飞这才注意到刘备的装束,浓眉猛地拧起:“主公,你怎穿得这般模样?”

刘备被张飞拽进中军大帐,帐内烛火摇曳,映得他脸上的血污愈发狰狞。

他跌坐在胡床上,接过亲兵递来的水囊猛灌两口,才压下喉咙里的腥甜。

“我在路上遇到了山匪!”

“军师呢?还有子龙他们?”张飞的目光扫过刘备身后空无一人的路径,眼中闪过焦急。

听见张飞的追问,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号衣上的破洞,心中如擂鼓般狂跳。

诸葛亮此刻多半已遭贼人的毒手,那老贼设下埋伏时特意命人只穿布衣,无非是想掩人耳目。

若他此刻如实相告,张飞性如烈火,定要提兵杀回桐柏山,届时不仅救不出诸葛亮,反而会坐实与蔡瑁的决裂,断了荆州的后路。

“军师和子龙他们……”刘备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复杂神色,“留在江夏了。”

“留在江夏?”张飞一愣,豹眼瞪得溜圆,“军师信上不是说与你同往襄阳探望景升公吗?”

“哎,翼德莫急。”刘备强作镇定,伸手按住张飞的胳膊,“蔡瑁那厮在襄阳根基深厚,我与军师商议,需先让他在江夏稳住刘琦,以防蔡瑁趁机对江夏用兵。”

张飞听得将信将疑,但见刘备语气笃定,便不再追问,只重重一跺脚:“那些不张长眼的山匪,看俺去灭了他们。”

“翼德,正事要紧,军师早有安排,我得立即赶往襄阳。”刘备心中一阵愧疚,仿佛有根细针在扎刺。

他想起诸葛亮在隆中茅庐纵论天下的意气风发,想起昨日分兵时那羽扇轻摇的从容,喉头不禁哽咽。

但转念又想到荆州的大业,想到自己若想在这乱世立足,终究不能为一人而赌上全盘。

天下谋士何止卧龙?当年水镜先生曾言“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如今卧龙或已遭难,未必不能寻那凤雏庞统相助。

“罢了罢了!”张飞见刘备不愿多说,便不再纠缠,指了指后帐,“兄长快去盥洗更衣,俺已命人备了酒肉。蔡阳离襄阳不足百里,俺等会亲自领兵护送你去!”

刘备点头,由亲兵引着往后帐走去。

路过水盆时,他看见水中倒映的身影。

面色蜡黄,眼窝深陷,那身士兵号衣穿在身上更显狼狈。

他伸手抹去脸上的血污,指腹触到额头的伤口时,忽然想起诸葛亮临别时那句“主公当以天下为重”。

“天下为重……”他喃喃自语,镜中的人影在烛火下微微晃动,“孔明啊孔明,非备寡情,实乃时势所迫。”

待刘备换上行囊里的锦袍再出帐时,张飞已命人摆好了酒食。

铜盆里的肉羹还在冒着热气,却勾不起他半分食欲。

“传我将令,”他忽然扬声对帐外卫兵道,“即可拔营,往襄阳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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