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会议在压抑的氛围中拉开帷幕。玛尔兰甫一落座,便注意到左手位伊森利恩正襟危坐,神色凝重;右手位雷诺・莫格莱尼双手握拳,怒意隐隐;怀特迈恩坐在其侧,目光在雷诺与玛尔兰之间游移。其余将领按阶次落座,盔甲、法袍与木椅的摩擦声里透着微妙的氛围。
玛尔兰扫过众人紧绷的面容,忽然莞尔一笑,从桌下取出一只烤蜘蛛,在全场惊呼声中“嘎巴嘎巴”咬下。咀嚼声中,她扫过雷诺瞪大的眼睛、怀特迈恩捂住嘴的手势,故意举着一条蜘蛛腿:“刚才在饭堂吃午饭,只有掺杂了木屑的黑面包和撒了一点盐、能晃见人影的清汤,还有就是烤蜘蛛了。”
“和将士们聊天,听他们说啊,黑面包平时都不管饱,烤蜘蛛还是一周一次的加菜!”
伊森利恩第一个起身致歉:“大将军阁下驾临,我院条件粗陋......”
“不不不,我不是来挑刺的!”玛尔兰摆摆手,“我只是好奇,血色修道院,作为提瑞斯法林地最坚固的十字军堡垒,这里的生活条件恐怕也是最好的!”
与会众人纷纷点头,雷诺沉思一会,说道:“大将军阁下,补给标准已经连续六个月低于警戒线,我们连发霉的小麦都舍不得扔,索利丹农场被亡灵骚扰得厉害,农场的南瓜也送不过来。”
“我们需要壁炉谷的更多补给和支援!”雷诺提出请求。
玛尔兰点点头,但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可想而知,我们在前线据点奋战的将士吃的是什么,恐怕连掺杂了小麦的木屑都吃不到。”
“我刚看到修道院的马厩都快空了,从这里到布瑞尔镇,走路要好几天,”玛尔兰起身走向地图,靴跟叩地声如警钟,“连这点东西,还是修道院的大家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但十份送过去恐怕只有两份达到前线。”
“雷诺阁下,”她忽然转身,目光锐利,“请如实回答:亡灵是否频繁袭击补给线?”
“是!”雷诺咬着牙点头。
“那些怪物无需进食、不知疲倦、更不需休整。”玛尔兰图穷匕见、声音陡然冰冷,“那么请解释:为何拒不执行伊森利恩大检察官的收缩命令?”
雷诺这才明白玛尔兰的目的,脸色瞬间涨红,站起时还撞翻座椅:“大将军阁下,这几年来,我们付出无数牺牲,战线已经推进到洛丹伦王都,亡灵的老巢已经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玛尔兰静静看着他,眼神里还捕捉到怀特迈恩偷偷拉着他衣袖的场景。顿了一会儿,说道:“我敬佩提瑞斯法林地的将士们的英勇奋战,也绝不会忘记他们的牺牲。如果不进行收缩,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我们必将收复王都!”雷诺坚定地说着。
“收复王都后怎么办?当年加里瑟斯大元帅也曾收复王都!”玛尔兰的声音冰冷无比。
雷诺直接说:“那就顺势收复整个洛丹伦!”
“好,那我换个方式问你,你这段时间,你们对亡灵的战损比如何?”玛尔兰咄咄逼人。
同时在修道院内负责记账统计的奥法师杜安此时发言:“我们牺牲巨大,亡灵数量不降反增!”
“可这几日,各阵地来报,亡灵的攻势已经小了很多!”雷诺不服气!
“这是因为大将军抵达提瑞斯法林地后,偷袭了亡灵壁垒,现在盘踞在王都的亡灵和安多哈尔过来的亡灵产生内讧。”猎手雷奥普德这时候插嘴补充道。
“我军前锋已逼近对方巢穴,至少可以侦查虚实。”雷诺仍然不甘心。
玛尔兰回忆起游戏剧情里,幽暗城下水道的出口处,的确有一支血色十字军部队,并修筑了哨塔等工事。
玛尔兰直接扔过去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地图,她根据穿越前回忆,绘制的幽暗城草图。幽暗城各功能区域规划合理、交通便利,是玛尔兰前世在游戏中待的时间最长的种族主城。
“这是......”
“亡灵的老巢,王宫地下的墓穴和下水道设施,现在被他们称为幽暗城!”玛尔兰坐回座位上,轻描淡写地说:“基础地形和布局图,壁炉谷的图书馆里就有,修道院图书馆里说不定也有呢,你说是不是?杜安老师!”
杜安倒是对老师这个称呼没有太大震惊,仅仅轻轻点头,毕竟当年玛尔兰作为修道院的侍从,也是图书馆里的常客。
“雷诺指挥官,”玛尔兰的声音如绷紧的弓弦,“你以为用将士的生命和资源去填亡灵的无底洞,是荣耀之举?我们的生命都是圣光的货币,但由不得肆意挥霍!”
雷诺沉思已久,终于开口:“不行,我们已形成合围之势,此刻撤退......”
玛尔兰差点笑出声,合围?松散的如蛛网的包围网。此时怀特迈恩已经把雷诺拉回了座位,还小声地和他说着话。
玛尔兰心想,心高气傲的贵公子,他何尝没想到收缩的好处。只是他认为全面收缩是对他多年业绩的否定,对他的羞辱。玛尔兰不禁摇头,我可从不想这么无意义的事,看来这个世界的贵族也是普遍自尊心强,在给自己拼命加戏呢。
“如果我是希尔瓦娜斯,之前伊森利恩大人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们,她就是窃据王都的亡灵头目,曾经是高等精灵游侠将军!”
“一方面会持续袭扰补给线,让前线据点的作战能力不断枯竭;另一方面对靠近她地盘的血色十字军据点采用放血而非歼灭的战术!”玛尔兰此刻似乎真的化身黑暗女王,侃侃而谈将血色十字军消灭殆尽的策略,“让你心存侥幸,不停从修道院挤出兵力和资源投入到前线的绞肉机中,到修道院空虚枯竭的那一刻,就将迎来致命一击!”
“你以为你在幽暗城附近还能维持军事存在,是你指挥得当?”玛尔兰冷笑,“别自欺欺人了!你已经落入陷阱,傻瓜!”
雷诺暴喝一声,战锤从他背后抽出:“即使你是大将军,也休得对我如此羞辱!我要和你决斗!”怀特迈恩脸色骤变,死死拽住他的手臂,想把他再拉回座位。
“你以为这边是兽人部落?即使决斗,不论输赢,全面收缩的命令也必须执行。”玛尔兰跟着弗丁学过剑术,又在亡灵壁垒进行实战演练,自诩还真不怕这公子哥儿挑战。
雷诺举着战锤僵在原地,怒火渐渐化作冷汗。
玛尔兰转向伊森利恩,冷冰冰地说道:“大检察官伊森利恩,如果下属抗命,甚至持械威胁大将军,该当何罪!”
伊森利恩肃然回应:“依据律法,重者可判死刑,轻者革除一切职务!”
霎时,厅中数位将领纷纷求情,怀特迈恩更是屈膝行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大将军开恩!雷诺一时冲动,罪不至死!”
玛尔兰心中冷笑——她早算准这局面。提瑞斯法林地的血色十字军,不少出身于莫格莱尼家族的私兵,真要严惩雷诺,轻则军心涣散,重则引发哗变。
“雷诺・莫格莱尼,”她扫视全场,语气稍缓,“念你初犯,免去血色指挥官之职。即日起统领侦察部队,在提瑞斯法林地只做两件事:剿灭落单亡灵,回收一切可用资源;若无法带回,就地焚毁!”话音落下,雷诺攥着战锤的手微微颤抖,而怀特迈恩如释重负,几乎瘫坐在座椅上。
雷诺失魂落魄地踉跄出议事厅,会议在玛尔兰的示意下继续,伊森利恩作为主讲人开始阐述战略调整——这是玛尔兰刻意的安排,伊森利恩作为她在血色修道院的代表,需要建立权威。
“亡灵不需要后勤,不知疲惫,机动性和自持力远超我军,当前野战我军必定吃亏!唯一的办法就是退回到坚固堡垒后面”。
“第一,将索利丹农场改造为索利丹要塞,并尽快完成修道院和索利丹要塞两大港口的建设!”
“第二,后勤问题,除了通过山道而来的壁炉谷支援外,索利丹农场的产出亦可由海路送到修道院!”
“第三,当万事俱备,可将亡灵主力诱出幽暗城,在要塞前予以歼灭。这就叫......”伊森利恩罕见地停顿,吐出玛尔兰传授的陌生术语,“结硬寨、打呆战!”这也是玛尔兰前世了解的著名战术,永远不要用自己的劣势和敌方的优势硬碰硬。
等到会议结束,玛尔兰突然叫住怀特迈恩:“莎丽·怀特迈恩,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