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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大杀器,你蹲那让我拼命?”

老瞎子的回答却理直气壮。

“哼!不让你拼拼命,怎么能看出你小子藏的有多深?”

“杀人手法如此熟练,咸阳精锐也不过如此吧?”

“你一个庶人之子,哪学来的?”

老瞎子虽然没有眼睛,但上扬的下巴比常人更能表现出对白眼狼的鄙夷。

“藏的可真深啊,这三个月才让我看出点端倪。”

“老子以前怕是在被你小子当猴耍!”

苏哲略有心虚,抿了抿嘴没能回话。

屋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老瞎子用衣袖将木魁上的血迹擦干净。

拔下弩箭,仔细抚摸着伤口。

良久才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再追问苏哲为何有如此武艺。

摸了下只剩半截的狰狞鼻孔,低下褶皱的眼皮,似是沉入回忆。

“这木魁是墨家造的。”

“当年我野心太大,一心恢复上古刍灵师的能力。”

“分化了近半神魂,才将其炼做祭灵。”

“却没想,此举导致本体神魂太过虚弱。”

“眼瞎了,鼻子也嗅不到了,人基本废了。”

“你可知道,其实我比那白起老儿还年轻二十有余?”

老瞎子说着说着就笑了。

笑着笑着又沉默了。

“你小子就别想了,没有拿到那白家的请魂术之前。”

“老老实实用茅草祭灵,还能健健康康多活几年。”

“这种东西,就让它随我去吧。”

话语说完,顿了良久却没听到回应。

老瞎子利用木魁祭灵的视线寻找,却见苏哲已经快要趴在自己脸上。

满脸痴狂的扫视每一处关节。

“刍灵术还能这么用?”

“我天啊!”

“那我岂不是要无敌了?”

苏哲不禁幻想,日后自己出征。

身后数百,砍不死、杀不绝的木魁祭灵。

若是再皮甲持剑,岂不让江东霸王项羽听到自己都双腿打颤!

苏哲十分满意老瞎子最后教给他的这招杀手锏。

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尊木魁搬走,好好研究。

可他忘了,祭灵与本尊感知相连。

他这上下其手的,刚摸到屁股,就被木魁一巴掌抽到了院子里。

“把老子的话当放屁,你是怎么做到的?”

老瞎子对这个便宜徒弟很是无语。

可生完气,想到三个月前与苏哲那场严密的推断。

若白家的请魂之术,真能与刍灵术结合。

请到一些死后还十分强大的神魂,以刍灵术的方式附着到祭灵上。

就彻底解决了刍灵术耗费自身神魂的问题。

这小子还真可能无敌于俗世。

想到这老瞎子的语气也变得有些认真。

“你以前总说想出人头地。”

“我从未问过,想做到什么程度?”

“当上将军?”

苏哲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有些吊儿郎的的拔了根草含在嘴里。

不再执着于那木魁,毕竟老瞎子能造一个就能造出第二个。

等自己解决了神魂问题,迟早会得到。

正要站起身走过去收拾尸体。

听到这句问话,身影微微一顿。

“每个时代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战争。”

“这一代不打,就得下一代来打!”

“竟然躲不过去。”

“何不打个彻底。”

“打到六国覆灭,打到异族胆寒。”

“打出个子孙后代,万事安宁!”

老瞎子双目紧闭,但手指却不自觉的扣进了掌心里。

这便宜徒弟入军数月,归来竟生出了如此豪气。

这话语倒是让他想起了那个人和年轻时的自己。

……

几个时辰之后,等苏哲处理好尸体离去已经是深夜。

老瞎子刚要休息,却听隔壁已经荒废许久的刘家祖宅忽然传出了响动。

顿时眼睛一眯。

正要控制木魁前去查看。

却见一只野猫跳上了土墙。

这才放下戒心。

而隔壁墙角下。

一双颤抖的大耳朵正瑟瑟发抖。

他已经窝在这块三个时辰了。

昨晚从县丞那听到野王立功之人会出现在东泥巷。

就想着前来看看,有没机会结识一番。

却没想县丞手下是来杀人的!

更没想,那野王异士竟真的是苏哲。

六条人命在苏哲和老瞎子手里没坚持过一柱香。

死的那叫个惨。

一想到下午竟然坐在这种杀神面前,宣扬他的事迹。

刘大耳朵便忍不住瑟瑟发抖。

等等!

苏哲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县丞还给自己安排了狱曹啬夫一职。

那苏哲肯定也会把自己当做县丞的死忠。

等明日他在武安君乡邻宴上翻案,会不会将自己一块定罪?

不行!必须要在那之前,将误会解释清楚!

刘大耳朵焦急的想要离开。

可若被老瞎子发现他和这些刺客一同来过这。

那跳进黄河也都洗不清了。

刘大耳伸出手,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丝毫没有注意到头顶墙上,悄无声息的趴着一只茅草螳螂。

……

翌日一早,阳光刚刚刺破晨雾。

一声尖锐爆鸣便炸响在苏哲耳边。

“大锅!!!”

“你昨天给我讲的故事没讲完呢。”

“路飞当上水贼王了吗?”

“大锅~大锅!”

一个锵锵高过床榻的小脑袋摇摇晃晃。

短小的胳膊不停扒拉着苏哲想要爬上来。

苏哲伸出一只手抵着小脑袋,闭着眼回应。

“当上了,当上了。”

八岁的苏颜后退一步,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憧憬。

四颗小虎牙微微一碰。

“那我也要当水贼王。”

“大哥你说我能当上吗?”

苏哲翻了个身,不厌其烦。

“能能~你去找个陶盆,什么时候能憋气一刻钟。”

“你就是水贼王了。”

话一说完,世界突然安静了。

苏哲又眯了一会。

直到院中惊声尖叫。

“哗啦~小崽子你扎在盆里干嘛?不想活了?”

“我在憋气,我要当水贼王!”

“什么水贼王,谁教的你?”

“大锅说了,憋气一刻钟就能当上水贼王。”

“当上水贼王我就能娶八个婆娘。”

“到时候你再敢凶我,我就让她们八个揍你!”

婶婶气急,抓起苏颜的屁股便是一顿狠抽。

“贼你娘哩个头,我今个要抽不死你,我跟你姓!”

“我让你当,让你当!”

一边抽一边破口大骂。

“苏哲!你个王八蛋,她一女娃你都教她些什么东西?”

苏颜被夹在婶婶腿上,四肢疯狂摆动,可还是逃脱不了一顿毒打。

“哇哇~我不当了,不当了还不行!”

苏哲在苏颜哇哇的认错声中坐起了身。

狠狠伸了个懒腰,抿嘴摇头。

感叹一代海贼女王就这样陨落了。

抹了把脸走出房间。

苏家的宅院子很小,只有三间木屋。

还是祖上传下来的。

苏哲自己住在东屋。

北屋门口处,婶婶伸着指头,还在用暴力胁迫新一代水贼王就范。

院子的一角种着韭菜和大葱。

中间放着一张低矮的方形桌案。

上面留了碗灰褐色的粟米饭。

每次看到早食,苏哲都不禁感到牙疼。

前世他虽然不算吃货,但怎么也对咸淡有些要求。

可来到这里,要么是豆饭藿羹(豆叶做的羹)要么是粗壳粟米。

嚼着“噶渣噶渣”像是满嘴碎石渣半点味道都没有。

别说荤腥,来个咸口都难。

“啪!”

一小碟黑褐色,豌豆掺杂着韭菜的豆酱被拍在了桌案中央。

婶婶略有褶皱的眼角,斜愣着苏哲。

不用言语,也能将嫌弃表达的淋漓尽致。

“有的吃就不错了。”

“隶臣每日八钱,粟米三十钱一石。”

“你每日吃两斗,只吃粟米也要六钱。”

“还想吃数十钱一翁的酱菜?”

“衣衫,草鞋不要钱啊?”

婶婶说的咬牙切齿,但还是松开了盖在菜碟上的手。

走回门前捡起编了一半的草鞋,一边让苏颜罚站,一边嘴里不停嘟囔。

“真不知道养你这么大图什么。”

“别人家首年兵役,怎么都能得些奖赏回来。”

“这野王大胜,连随军的鬼薪白粲都得了赏赐。”

“你还能被罚一年隶臣。”

“真给你老苏家的脸都丢尽了!”

苏哲挑了挑眉。

早已习惯这种级别的嘲讽。

丝毫不惯着她。

“哼,女子短视,我那是为谋大事。”

“暂时受些诬蔑罢了。”

“等我得封彻侯,获万金家财,婶婶可要记得你这副嘴脸!”

婶婶一听,顿时脸上好似画上了丑角。

眼睛一翻嘴巴一咧。

“为谋大事~你懂什么叫大事吗?”

“你叔父谋了一辈子。”

“你从五年前就开始谋大事。”

“至今也没见你们谋回来一钱。”

“还彻侯、万金?”

“真不愧你们叔侄俩,就脸皮长的厚!”

苏哲不跟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妇计较。

低下头,就着微微带些咸味的酱菜。

两口将早食吃完,起身便去洗漱。

这时,一个八尺高的粗眉大汉从屋后茅厕走回。

听着婶婶口中无尽的嘲讽,叹了口气。

“大早上嚷什么?”

“他就算再能吃也就多吃你一年,明年按秦律就必须得分家。”

“到时候你想让他吃,他都不一定愿意回来。”

婶婶听到这更激动了。

手里的草鞋吧唧就摔到了叔父脸上。

“还分家?就他这熊样子分了家能活过一月?”

“不饿死他个瓜怂。”

说到一半又忽然架起两条胳膊。

“嘿,分就分呗,反正又不是我亲侄。”

顿了两息,见两人都不搭理她,婶婶是越想越气。

“我跟他说话呢,轮到你插嘴了吗?”

“老娘养了他十来年,怎么?说两句还不行了?”

“真是瞎了眼,当年跟了你这么个窝囊蛋。”

“整天嘴里就会两句秦律法理。”

“那隔壁,比你小十岁的刘大耳朵都知道送些礼。”

“听说人家都已经和县丞搭上了关系。”

“马上就能任狱曹啬夫。”

“你呢?一个破令史快做了一辈子!”

(县廷以下的令史:类似文书、督查一职,可查案、记录物资用度、监督官员。)

(但秦时似乎地位又低于啬夫等正规官职,有用时平级,没用时算下属。)

苏哲对以身入局,将火力完全吸走的叔父竖起了大拇指。

表达了高度赞赏。

叔父也后悔多嘴这一句。

急忙收拾收拾,准备去上值。

白家今日乡邻宴,四周百里来者众多,各方势力鱼龙混杂。

令史们也要帮忙稳定治安,必定忙碌。

婶婶见苏哲已经洗漱完走到了门口,忽然小声了些。

“你上值前去买点肉,将家里的钱都给林啬夫送去。”

“看看能不能让他照顾照顾苏哲,若不愿意就给隔壁的刘大耳朵。”

“他即将赴任,若是能说两句话,应该也能起点作用。”

“反正别让苏哲这崽子再被人欺负了。”

“到时罪上加罪被罚做城旦就坏了。”

叔父身形顿了一下,这轻轻松松的一句怕是就要将十几年的积蓄耗空。

但没多说,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们很清楚以苏哲自小孤傲的性子怎么可能降于韩军。

肯定是被有权贵之人陷害了。

叔父沉吟两息。

“不过,那刘大耳朵既然搭上了县丞。”

“说的话必然要比林啬夫管用。”

话没说完就又被婶婶白了一眼。

“管用,人家也得理会你啊!”

“平日见面人家哪次搭理你了?”

“你去送礼都不一定能进的了门!”

话音未落,“吱呀”苏哲拉开了院门。

两扇颤颤巍巍的大耳朵出现在三人面前。

婶婶与叔父惊讶的对视。

这不正是新任狱曹啬夫,刘大耳朵刘润吗?

叔父深吸口气,哪怕他十分看不上这个四处攀附,没有骨头的邻居。

但为了苏哲的前途,日后也得低声下气些。

快走两步迎了上去。

刚想恭维两句。

刘大耳朵肩膀一低,双手一拱,对着苏哲十分正式的行了一礼。

随后弯着腰满脸讪笑的递来两个陶瓮。

陶瓮有小手臂大小,陶盖边角泛着明晃晃的油渍。

苏哲闻了一下,满是肉汁的香气。

“早就听闻,哲兄少年英勇。”

“再下一直苦于财资不足,无颜拜访。”

“今日恰巧偶得两翁肉酱。”

“这才敢厚颜前来,还请莫怪。”

苏哲好似并不意外,接过陶瓮就反身放到了院子里。

叔父苏文还没搞懂,刘大耳朵为何对苏哲如此恭敬。

刘润便紧跟苏哲的脚步进了院子。

随手对苏文拱了拱手。

“叨扰叔父了!”

此话一出,婶婶嘴巴张大,苏文更是呆愣原地不知所措。

秦律一向尊官重爵,淡化私亲。

严禁官吏用宗法称谓,否则会被视为“结党”

这刘大耳朵只比苏文小了十岁,往日见他连一个“兄”都不愿称谓。

刚刚叫他什么?

“叔父?”

这无异于,平日里互相看不上眼的同事。

突然上门给侄子送了重礼,还开口喊了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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